谢邀,人在马孔多,刚下火车

瓜达卢佩圣母

#我流银帕,算作党费,重度ooc

#是HE!

 

 

 

 

银爵第一次看见瓜达卢佩圣母,是在自己家乡的黑市上。被神放逐的人们的聚集地里没有法律,没有政府,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做事说话全凭良心。

 

神都不管你咯,还搞什么王八规矩?外面的人坐在台阶上抽着烟一边调笑一边招呼,跑那么快干什么?面纱摘了让我们看看呀?银爵的妈妈听了这话后脚步变得更快,面纱拉得更加严实,另一只手紧紧抓住银爵,低声催促他,快走,快走。妈妈浆洗多次的纱裙褪了色,颜色就像干掉的口红。小时候的银爵被妈妈拽着踉踉跄跄地急走,小不点儿的视野范围里所能见的就是妈妈身后像金鱼尾一样散开的裙裾,还有一只紧紧抓着自己的关节发白的手。妈妈娴熟地穿过曲曲折折的小巷胡同,从这栋楼二楼走上去,再从那栋楼的五楼跑下来,娇小的身子挡着银爵的视线,不肯让她的儿子眼睛里进一点肮脏黑暗的东西。如果可能,她还想再长出来四只手,两只手捂着耳朵不让他听见那些污言秽语,两只手抱着他远离满是痰痕的地面。他们穿过街巷,穿过牌馆的后门,穿过一双双在黑暗里发着光的眼睛,四周传来的碎语与议论像火苗般滋生,外面的人称呼他们为“隔离者”,语气里充满了不屑和轻蔑,再加上一点冷淡的敌意。妈妈就这样气都不喘一下地拉着银爵一直跑到自己家的聚集地才停下来,然后摘下面纱,恭恭敬敬地拽着银爵朝守门的卫兵行礼。

 

啊,那照这么说,你妈妈人挺不错嘛。帕洛斯坐在床头拿小刀削木头,一会儿功夫已经削出来了一根木笛模样。银爵,你看你妈妈人这么好,你作为她的儿子是不是也应该好人做到底,把我手上这铐子给解开?

 

银爵看着帕洛斯手腕上明晃晃的铐子和帕洛斯脸上明晃晃的假笑,冷哼一声。这家伙这会儿是缓过来劲儿了,刚才被黑道追杀的时候慌得跟什么似的,六神无主,梨花带雨,弱小,可怜,又无助。

 

帕洛斯抗议,梨花带雨是形容姑娘的,我是带把儿的。

 

银爵又哼一声。行行行,你说是啥就是啥。帕洛斯不情不愿地闭嘴,低头接着削他的笛子。

 

被神放逐的人从古到今不知道有多少,浩大宇宙,哪里都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有的人聪明,改名换姓,什么血统什么身份通通见鬼,混到别的族裔里从头来过;有的人洒脱,一家老小有辆飞船就行,从这个星球漂流到另一个星球,一生都在一艘小小的船上度过;但更多的人选择苟活,在宇宙遥远寒冷的边缘里或者宇宙涡流混乱的危险地带,用那些和他们一样漂泊终生的太空垃圾堆造起一个又一个人工孤岛。当半个宇宙进入白昼,另外半个宇宙沉入黑夜时,如果你从窗口抬头向外张望,能够看到那些用来堆砌人工孤岛的废弃的飞行器和气候卫星,电量尚未耗尽,在遥远的夜空中像圣诞树上的星星那样一明一暗地闪烁着。

 

这种地方我去得多了,帕洛斯拍拍手里的木屑,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木笛。银爵,你有没有再锋利点的刀啊?你看这都切歪了。

 

银爵一把拽过他手里的笛子,淡淡看了看,又还了回去。你把笛子做坏了。

 

帕洛斯接过笛子,随手扔在一边,身子往后一仰,倒在软绵绵的床铺上。坏了就坏了吧,每次我想做这种小玩意儿的时候就没做成功过。银爵,你洁癖重不重?

 

银爵瞥了一眼帕洛斯又是血又是灰的后背,伸手把他拉了起来。

 

你背上没伤?银爵不相信地摸了一把帕洛斯的后背,只觉得手心一片粘稠。摊开手掌看,一手的血。

 

银爵把帕洛斯的衣服扯掉,也不管他嘴里抗议,硬生生把对方转了个身对着自己。帕洛斯的背上一道血口,约摸十厘米长,结了黑色的血痂。银爵拿酒精棉给他擦,疼得帕洛斯眼泪都出来了。

 

你能不能轻点?帕洛斯咝咝地倒吸气。还有挺冷的,擦完了赶紧把衣服还我。

 

银爵看了他一眼,拿起他的衣服,径直丢进水盆里。帕洛斯看着自己衣服溅起来的一小层水花,二话不说,伸手就去剥银爵的外套。

 

银爵不轻不重地拍掉帕洛斯的手,给他一条薄被。先盖上。他语气淡淡地,手边的医用酒精用了近三分之一瓶。

 

帕洛斯老老实实缩在被子里,身子拱得像一枚虾球。银爵拍拍他的腰,坐直,小心伤口再裂开。

 

你怎么像个老妈子似的?帕洛斯嘟嘟囔囔,啊,包扎好了吗?谢啦。

 

刀口这么长,虽然只是皮外伤,但是你刚才不觉得疼吗?银爵突然开口说了个长难句,把帕洛斯着实惊了一下。他表情夸张地摆摆手,不疼不疼,我习惯了。

 

以前有伤怎么办?

 

让它自己长好呗。

 

感染的话会死的,你不知道?

 

一向惜命的帕洛斯朝他笑了笑,死就死嘛,我的命不值钱。

 

我不信。

 

帕洛斯笑意盈盈地逗他,不信哪个,前半句还是后半句?

 

银爵盯着他看。帕洛斯被看得发毛,妥协地摆手道,我骗你的,我最怕死了。

 

银爵没吭声。沉默了好一会儿,银爵问道,你都去过哪些人工孤岛?

 

多了。帕洛斯仰躺在银爵的床上,把自己裹得像个海带卷,露出一双白生生的脚。他扳着指头望着天花板数,钱德拉星系M31,安塔瑞斯B1043,昴星团与猎户座广域的CRS-8,大星团WHL-J24,有名没名的,多了去了。

 

银爵冷不丁地问道,那你背上的瓜达卢佩圣母是在哪里纹的?

 

啊?帕洛斯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我小时候嘛,没爹没妈,从这家手里倒到另一家手里,哪家都有个标记。后来我把标记都洗掉了,只觉得这个圣母挺好看的,到底是哪家给我纹上的,我哪儿记得住啊。

 

银爵不依不饶,你再想想。

 

帕洛斯歪过头,一双花色瞳盯着银爵看。怎么?他似笑非笑地,很重要?

 

银爵直勾勾地看着他。你觉得呢?

 

帕洛斯朝他伸了一根手指。 

 

银爵补充道,讲的详细点。

 

帕洛斯的眼睛几乎笑得弯了起来。他伸出两根手指。

 

银爵皱皱眉。还有,要讲实话。

 

帕洛斯先是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便克制着笑意点了点头。行,他说,然后伸出来三根手指。

 

银爵斜他一眼,保你三次命?价开得太高了吧。

 

帕洛斯丝毫没有把手收回去的意思,他的声调里带着笑音。银爵,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片三不管地界是你说的算,对不对?

 

帕洛斯撑着半个身子坐起来,脸上还是笑意盈盈的。银爵大人,这副表情摆得好啊。您是天生适合冷着脸的人,不怒自威坦坦荡荡,我不一样,我是天生得笑脸逢迎背后捅刀的。咱俩小时候住过差不多的地方,但是我没有你那样的妈妈。

 

银爵还是盯着他看。帕洛斯三根手指伸到了他的眼皮子下面,银爵沉默一会儿,把他的手指拗回手心里攥成了拳头。手指拗回去的时候关节压得嘎巴嘎巴响,帕洛斯脸上笑意不减,好,你问吧,我知无不言。

 

帕洛斯小时候住过的地方,和银爵住的聚集地没有大差别。同样是堆堆叠叠的纸盒一样的住房,狭小的孤岛上一层楼叠着一层楼,两幢屋中间搭个帐篷,连楼道里都有正式的家当。人住不是分房间住的,人住的地方是按照床铺分的。抬头是上铺的木板,左手边是墙,右手是铁丝网,水壶饭盒衣服等等一切家当都堆在床上,人还活着就已经进了棺材。没有街道,没有阳光,到了晚上霓虹灯和招牌,无证医生,黑帮,非法武器商,妓院,麻雀馆,违禁药物交易所,格斗场,堆叠得密密麻麻,有如蜂巢一般。所谓“被神遗弃之地”,就是法外之地。这些太空垃圾建造的狭小的人工孤岛,最大的略等于一个中型星球,最小的则比一个小型发电厂大不了多少。帕洛斯的童年时代就在污水和遮天蔽日的电线中夹缝求生,从一个孤岛倒卖到另一个孤岛。

 

倒卖的原因嘛,帕洛斯一边讲一边兴致很好地观察银爵养的多肉植物,哪个组织不需要人手呢?一个组织被星际警察端掉了,或者被敌对帮派打没了,剩下的财产人员不得分割分割嘛。倒卖武器二百万,倒卖器官两千万,倒卖人口,帕洛斯一伸手指,两个亿。

 

银爵看着帕洛斯伸出来的两个亿,欲言又止。帕洛斯看着他的脸色,存心逗他,就摆出十分严肃的语气来。你说有没有卖去做皮肉生意的?有啊,四成都是做这个的。不不不,卖家不会先自己试货的,人家买家还得验身呢,憋那一会儿去窑子里找一个不行吗?一大把姑娘随你挑,男的也行。要是没憋住试货被发现了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开膛破肚卖器官了呗,起码回本。你当人家都不算账的啊,银爵?

 

然后帕洛斯慢慢挑起被子,露出腰侧上那个分外显眼的纹身来。这个瓜达卢佩圣母,就是有一次我听说这个组织里的头领死了,十五岁往下的通通算进做皮肉生意的四成里去,就求刺青店的老师傅给我纹了一个。听说能保命,没想到挺灵,验身的那大块头掀起我衣服一看,脸都白了,赶紧把我送到另一队里了,要不我现在也难说在什么地方。喂喂喂,银爵你有在听吗?

 

银爵“嗯”了一声,心想这还真是个神通广大的刺青师傅。瓜达卢佩圣母是被神遗弃之人的保护神,尤其是在孤岛上火拼的黑帮。银爵第一次见到圣母是在家乡的黑市上,黑帮成员和流民们跪在孤岛中央的帐篷里祈祷,披着蓝色长袍的圣母在黯淡的烛光里慈祥地微笑。他们白天还在拿枪子弹人头,晚上回去便会在圣母像前的水盆里洗干净手上的血,在花瓶里插上玫瑰花,规规矩矩地穿上正装挡住一身刺青,虔诚地跪下去向圣母忏悔,妈妈,对不起,我今天又做了很坏的事。在没有创世神眷顾的地方,人们就会创造出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神。他们创造出一个温柔慈祥的形象庇护他们,代替他们想象中的母亲与爱人,寄托自己千疮百孔的灵魂,哪怕是最十恶不赦的坏蛋,也一样是瓜达卢佩圣母最爱的孩子。

 

帕洛斯发现银爵在看他,嗤笑了一声。你该不会觉得我也是个瓜达卢佩吧?不是不是,我纯粹就是为了行动方便。

 

我看你也不像,银爵冷声道,我没见过你这样活得毫无节操的瓜达卢佩。

 

帕洛斯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那你说说,怎么才叫像?

 

官有官道,匪有匪道。不拿人命当回事的黑道也有自己的行事准则,头领认真如银爵这样的,还能给你列出来三不准五不行八大条例十大管理办法。简单的说,老幼妇孺不准抢,残疾病患不准抢,拖家带口又犯了规矩的毙掉以后还给死者家里送抚恤金,要是再加上一条每周定期清扫街区慰问老人,银爵这黑帮头领当得也就跟个正道雷锋没两样了。

 

但帕洛斯偏不。他明着也是骗,暗着还是骗,才不管你老老幼幼,手里有他想要的东西那怎么也得诓到手。对于首领也是,他倒是身似浮萍到处飘,能抱的大腿抱够了再捅刀,利用不了的就地解决以绝后患,忠诚度基本负数。

 

帕洛斯脸上笑嘻嘻地,照你这苦行僧做法,反派都不是反派了。

 

银爵懒得搭理他。帕洛斯捏着银爵床边的小毛绒兔,自顾自地讲了下去,你问我为什么这么没底线?要底线干什么,底线是让人踩的。生存才是最重要的。

 

实话归实话,但是认同不认同就是另一回事了。银爵不置可否。

 

你觉得圣空星雷王星那些大星系,使劲拓展殖民地搞禁忌研究,是为了什么?帕洛斯把圆滚滚的兔子脸几乎捏成三角形,不就是想向创世神证明,他们有存续下来的意义嘛。或者说是想挑战创世神?帕洛斯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笑了笑,但是创世神的心思谁说得清呢,老有人想以死警世,但是茫茫宇宙那么大,不管是什么目的的牺牲,一个人的死的份量比擦桌子擦掉一粒灰的份量重不了多少。创世神随意造出宇宙来,又随意抛掉宇宙去,指甲轻轻一捏就能让一个大星球四分五裂,连带着轰掉半个星系。那又怎么样呢?创世神拍拍手指缝里的碎屑,随手再把炸掉的星球按照原样建回来,什么都是一样的,就是上面没有人。他捏星球就像小孩子捏糖豆一样简单,谁也不想被随随便便捏碎,就铆足了劲证明自己不是那颗糖豆。

 

帕洛斯说了一大串,终于觉得口有些干了。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这是黄昏降临到孤岛霓虹灯亮起之间的一段难得的暗色间隙,沉沉夜色在空气里蔓延。帕洛斯咳了一两声,在床上翻了个身。银爵坐在床边,背对着他,不知道在黑暗里想些什么。

 

已经过去很多年了,银爵仍然会梦到家乡的族人。准确来说,那并不是“家乡”,而是位于名为斯普洛尔#0000FF的人工孤岛上的聚集区。“被神驱逐”和“自生自灭”是同义词,而充满腐化与堕落的人工孤岛无疑会加速这一进程。他们的族人降落在斯普洛尔#0000FF,然后用武力封锁了一整条街道作为部落的隔离区。这样做是为了防止我们堕落,银爵的母亲在银爵面对明亮的电子高墙的时候这样回答他。隔离区内的族人拆除了妓院和酒馆,重新建造了医院和学校,墙外的灯红酒绿仿佛与他们无关。一个部落甚至一个种族的堕落并不是被可见的力量摧毁或粉碎,而是逐渐消散在无望的等待和欲望的诱惑中。

 

银爵大概是在十二岁时见证了部落的崩溃。族人日益脆弱的神经最终溶化在了酒精与毒品里,孤岛的疯狂与混乱本身就足以把人逼到崩溃的边缘。族长的儿子用尖刀刺穿了父亲的心脏,后者当时正跪在祭坛前祈祷,披着长袍,把毫无防备的后背留给了自己的孩子。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那个年轻人站在高台上,手里挥舞着滴血的尖刀,脸上浮现出真菌毒素侵入神经系统时的蓝色花纹。老族长慢慢倒下,自银爵幼时起就存在于记忆中的电子高墙分崩离析,灰白色的天空中残留着还没有完全消散的代码。

 

族人自相残杀的同时,墙外的人们涌了进来。他们劫掠、焚烧、杀人,给学校大门重新涂上妓院的标识,医院重新挂上赌场的牌子,妈妈曾经用娇小身躯挡住的一切被几倍地放大在银爵的眼前。

 

混乱过去后,周围一片寂静。银爵首先恢复了视觉。他从床下的缝隙里看到自己家的大门被砸成碎片,玻璃碎片满地都是。然后他听到了声音。像是水滴的声音,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上。他闻到了腥味。他慢慢地把视线往上抬,看到了一只苍白的手。那是妈妈的手,血顺着手指一滴一滴地落在他面前的空地上。

 

等银爵走出家门的时候,曾经的斯普洛尔#0000FF隔离区已经不复存在了。就这样,一个拥有千年历史的古老民族无声无息地溶化在了夜色霓虹下的宇宙里,消散直到无形。真正的消失不是肉体与具象的灭亡,而是再也没有人想起来和这个名字有关的“历史”、“过去”、“品德”以及其他的一切。

 

是否应该去憎恨呢?理智告诉他最好别这样做,他面对的凶手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而正是这一群人,是他童年时听到的那些议论和碎语的来源。这种冷淡而鲜明的敌意并不是那种简单的、个人对个人的敌意,甚至也不是群体对群体的敌意,而是一个混乱世界对于身处黑暗中却妄想保持清白的行为的敌意。“隔离者”,“漂流民族”,被神驱逐却妄想被神原谅的自大之人,银爵最后明白的是,不论是创世神的宇宙还是瓜达卢佩圣母的宇宙,不论在哪里,他的部族都是异端。

 

其实“异端”并不少,这是银爵后来走遍西部大星系后得出的结论。也好,每个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被驱逐或被迫流亡的民族,在最开始都会做出和银爵的部落一样的选择:隔离自己。每个民族最初都坚信自己的文化先进而文明,他们的信仰坚定而不可撼动,他们绝不会和周围的环境同流合污,他们永远是他们自己,骄傲的自己。

 

他们的结局也全都一样。

 

帕洛斯爬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银爵旁边。银爵的床有点太高,他在床沿,脚竟然挨不着地面。他喝了口水润润唇,丝毫不担心银爵会在水里放什么东西,放心得很。他听以前的首领总结过,骗子的生存之道一是没良心,二是不要脸,三是会看人。想至此,帕洛斯回忆起那个首领看他时候鄙夷的神色,轻轻哼了一声,这家伙估计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器官怕不是还在哪个地下诊所的药罐里泡着。不过他总结得挺对,尤其是会看人。银爵这样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会背地里耍阴招的人。

 

不开灯吗?帕洛斯把发辫解开,半长的头发披在肩上。

 

不开。银爵站起来拉开窗户,霓虹灯光涌入,连同街上的喧嚣与脂粉味道一并奉上。帕洛斯的手指卷着头发,抬起眼,刚好看到对面酒馆招牌前的全息影像。

 

蛮香艳的嘛,银爵大人。帕洛斯托着腮逗他,我看看,一,二,三,哎得两只手数了,这么多人造女郎得多少钱啊?

 

银爵没理他。帕洛斯继续逗他,银老板看中哪个了?我觉得那个波浪卷发露大腿的不错,银老板的品味呢?

 

银爵还是没理他。帕洛斯的眼睛弯成一对月牙,迷幻鲜艳的灯光映在黑色的虹膜上。他笑着说,银老板,您该不会没和女人打过交道吧?再或者,今晚是有生意?

 

银爵的身子动了动。嗯,他侧过身,不带感情地看着帕洛斯。有人向我买你的去处。

 

是吗?帕洛斯的眼睛笑得更弯了,要活的,还是要死的?

 

银爵静静地看着他。帕洛斯伸出三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银老板还说话算话吗?

 

窗台下传来飞行器引擎的声音。银爵回答道,这看你了,帕洛斯。

 

你是什么时候看穿的?帕洛斯作惊讶状,银爵大人果然不是一般人,观察力真是细致入微。看来关于刺青师傅的这个谎,我撒得不够圆啊。

 

这个时候就别忙着奉承我了,银爵走上前,枪口抵在帕洛斯的太阳穴上。说不说实话自己看着办,帕洛斯。

 

“瓜达卢佩圣母”与创世神最大的不同,是祂本身并不存在;而祂和创世神最大的相同之处,是祂可以被用来解释任何事。作为人们臆造的精神寄托,除却宗教信仰,瓜达卢佩圣母可以用于任何他们想用的用途。祂其实是一个标志,“以圣母之名”和“代行神旨”是一个意思,以圣母之名驱逐你们,以圣母之名收留你们,以圣母之名杀死你们,以圣母之名爱你们,人们只是需要一个合理的名义去做这件事。而正如创世神的旨意由七神使进行解释,圣母的名义运用得是否合理也同样掌握在一部分人手中。银爵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找出这部分人是谁,他们在哪里。

 

帕洛斯挑起眼睛看着银爵,忽然笑出了声。他说银爵大人,您还真是不一样。别人都觉得无所谓,堕落就堕落,毁灭就毁灭,要么做神的仆人,要么做瓜达卢佩。可是您就不一样了,嘴上虽然也说着非黑即白的那一套,但是这里嘛,帕洛斯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伸手戳了戳银爵的心窝。恐怕不是这么想的吧?

 

银爵冷静地看着他。你很聪明,帕洛斯。然后他的嘴角往上挑了一点点,继续说道,你这么聪明的脑子,只拿来耍花招那可就太可惜了。

 

哎,行吧行吧,帕洛斯听着楼底下大门打开的声音,妥协似的耸耸肩,把枪口推开一寸。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里。

 

银爵没有扳回枪口,眼睛紧紧地盯着帕洛斯。这是第一次。他开口道。

 

是,是,以后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什么事情都能做。帕洛斯一面嘴上认怂,一面瞥着银爵从口袋里掏出个什么东西来。哎哎哎银爵大人,我是认真的,我什么都可以做,您答应了不能不算数啊——

 

银爵伸手捂住他的嘴,神色平静地说道,安静点,然后按我说的做。

 

等来人上楼时,映入眼帘的是这样一副画面:银爵站在房间中央,手上拎着枪,胳膊上一道口子,正往外冒着血。地上掉着一把刀子,顺着血迹看过去,白发的尸体斜靠在床栏旁,子弹正中脑门,血液刚好溅到壁龛里圣母像的胸口上。

 

提前解决了,银爵大人?来人满腹狐疑地扫视一圈,银爵默不作声,侧过身,示意他自己来看。那人把尸体上下来回看了个遍,确定是断气了,死透了,才放心地站起来。

 

那人笑着说道,银爵大人真是说到做到,在下佩服。先前听坊间传闻,还以为您打算把他养着呢。

 

银爵没肯定也没否认,直直地看着他。对方吃不准银爵脑袋里想什么,就继续说道,也是,毕竟想要他的命的人海了去了,养着也是个祸患。

 

银爵神色如常,平平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我就回去交差了,以后还请多照顾了!那人吩咐手下把尸体抬走,临走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银爵一直盯着门口,一动没动,直到听见外面飞行器引擎的声音渐渐消失,才松了口气。

 

出来吧,他说。

 

来了来了,帕洛斯从投射屏后绕出来,带着笑音。以假乱真,以劣代优,银爵,没看出来你也有偷梁换柱这一招啊。

 

银爵看着地板上的血迹皱眉头,手伸进兜里,轻轻按了下按钮,房间内的景象立刻恢复如常。

 

我已经保你一命了,你也得说到做到。银爵把那电子小玩意扔给帕洛斯,这个东西你自己收着吧。

 

帕洛斯接过它,借着光看了看。高档东西嘛,银老板也干走私生意啊?他似有似无地看银爵一眼,接着笑道,看起来做得还挺大嘛。

 

别问多余的。银爵冷声回答道,记住你的承诺。

 

好好好,帕洛斯端详了一会儿便把它收回兜里,摆出二十分忠诚的样子看着他。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拿命担保。

 

银爵哼了一声。你别耍花招就行了。

 

不过迟早都得被发现的吧,帕洛斯走近他,你不怕他们发现了以后来刁难你?

 

银爵直视着他说道,不。

 

真自信啊,银爵。帕洛斯笑着叹气,我可是很麻烦的哦。

 

银爵简简单单地回答道,我知道。

 

帕洛斯被这答案噎得一愣,一时间竟想不起有什么话好说。他抬眼看到壁龛里干干净净的瓜达卢佩圣母,打量了一会儿,再转过头,刚巧对上银爵的视线。他旋即笑了起来。

虽然我向你承诺过,不过要是想让我长期留在你身边,也得给我个有说服力的理由。复仇的人我见的多了,银爵大人又是因为什么才这么执着呢?

 

银爵停下了手,望着半空想了一会儿。末了他认真地回答道,人怎么生,就会怎么死。

 

帕洛斯看着他那副正经样子,扑哧笑了出声。照这个说法,那我就是生无容身之所,死无葬身之地,十恶不赦,天打雷劈。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个理由我接受。

 

银爵看着他,很久很久,然后慢慢地说道,我信你一次。他抽出一把武器掂了掂重量,然后扔给帕洛斯,补充道,你不许反悔。

 

帕洛斯笑着伸手接过,回答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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