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邀,人在马孔多,刚下火车

乙女椿

【摸个鱼,芥川银的视角。芥川兄妹与泉镜花的故事。】



哥哥在读《青年与死》。他又在看这篇文章,说总觉得像是另一个自己在另一个世界写下来的。
哦。我讷讷地回答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看不懂里面写的生与死,但每每看到死对青年B说“你忘记了,我是万物之母”的地方,就怎么也看不下去了。
“银要更有耐心一些。”哥哥说着,把那篇剪下来的文章收起来。他并不责怪我,但我能从他句末的尾音里听到一点点的失落。那一点点的失落,就像小石子,像欲坠却又未坠的露珠。

“……忘记了我,也就忘记了生。忘记了生的人,只有毁灭一途。”

我那时对前面的段落更感兴趣,尤其是两位青年穿着隐形的斗篷潜入宫里的那一段。哥哥看这一段时似乎很泛泛,潦草地就翻过去了,但我却对着灯光细细琢磨。暗光之中的裸体是什么样的呢?宫中的妃嫔皮肤一定要比寻常人家的女子更加细腻,就像月光下的珠光一样,洁白但不耀眼。我曾想问哥哥是否知道古代宫中妃子的模样,他看过许多书,他一定知道。但我踌躇许久,终究没有开口。我们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我们已经是有区别的人了。

泉镜花是暂时交给我哥哥照管的。对于上司的命令,哥哥只是点点头,平淡地应下了,与接下其他任务时没有不同。我也在旁边,悄悄地瞟了一眼那个小姑娘。她生得真精巧啊。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真是很敏锐——然后剜了我一眼。

她是精巧,敏锐,且带着刺的。这刺在悄悄地生长,别人都看不到,但我能看得到,哥哥也看得到。这就叫作“戒备”。终有一天,她会把那个玩偶娃娃似的自己锁在重重的花刺底下,只露给外界一双浑浊的眼睛的——如果她不离开的话。

在我最喜欢读的那一段里,有一句却是我看了就伤心的。青年B说:“你的纤手多么柔软呀。”

每当看到这句话,我的目光就会不自觉地移向自己的手。是女性的手,骨骼勉强称得上纤细。但不细腻,也不柔软,因为这是杀手的手呀。

看到这里时,我就很难再往下读下去了。每次都是这样,匆匆地浏览几行后就交还给哥哥,但下次依旧照借。我是注定不会拥有那样一双戴着金手镯的纤手的。

泉镜花有这样的一双手,她的手指还是圆润的,指甲整整齐齐地修剪好。她来了以后,一双白嫩的手一直笼藏在袖子里,低着头坐在那里,哥哥问什么都不回答。小姑娘呀,你的手还是干干净净的,为什么不拿出来给人看呢?

由那双纤手引发的联想使我无端地嫉妒起来。我站起来,对哥哥说:“我先带她去换洗衣服吧。”

泉镜花跟在我身后,一声不吭,眼睛看着地面,闷着头一路走过那些山茶树。看她的样子,我就知道她的眼睛里准蓄着泪,那双手藏在袖子里紧紧地攥着。而我在心里揣测着,她今后会是下一个我呢,还是下一个尾崎红叶呢?

我把热水放好,简洁地命令她道:“进去。”

她又惊又惧地看了我一眼,眼角果然还有泪珠。

我看着她脱下最外层的衣服,风从半敞开的窗户里吹进来,山茶的枝子在窗外伸展着。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说:“请你转过去。”

“怎么?”

她咬了咬下唇,声音细得像蚊子。“我要换里面的衣服了。”

“不行。”我干脆地拒绝她,担心在我转头的一瞬间她就会从敞开的窗口逃之夭夭。

她似乎很气恼,手指把衣服绞得都是褶痕。“那我转过去。”

于是她留了一个光洁的裸背给我。我又想起来那些描述了,身体大部分隐没在阴影中,唯一暴露在外的背部可能也是这样笼着一层莹白色的光吧。山茶花的影子连同枝叶都映在她的背上,小心翼翼地随风颤动,但又无所顾忌地盛开着,很像她的年纪。

窗外的山茶掉了一朵,落地发出轻轻的声响。明明是色调柔雅的品种,花瓣也层层叠叠得像含笑的脸颊,落下来的时候依旧是一大朵花生生地从枝干上剥离,断口齐齐整整的,好像是谁的头颅被轻轻一割,落地时“沙”的一声。她似乎被这声音惊动,脖子缩了缩。我忽然想到,她过几天还要被尾崎红叶收下的。那么,她以后究竟会是下一个我,还是下一个红叶呢?又或许谁都不是,仅仅是她自己呢?这真是未可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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