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邀,人在马孔多,刚下火车

"Целуй Меня." / “吻我。”

※按照陀总的异能可能是(重点)“被触碰到的人都会死翘翘”这个设定来的。
※托尔斯泰的异能纯属自设。
※安娜·格里戈利耶夫娜,是三次元老陀的妻子。但是在文中不是。



「在铁的圈子里上帝一般孤独。」
——茨维塔耶娃



“你看吧。”
于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就抬头看了过去。窗外是高而旷远的天空,皑皑的白雪。一片寂静,寂静,除此之外什么便也没有。
冈察洛夫站在他身边,谨慎地与他保持着距离。“抽烟吗?”
“谢谢。”他伸手过去,两指捏过烟,再以原样的动作捏过了打火机。
“阿尔志跋绥夫和高尔基,他们都还好吗?”
“好。”陀思妥耶夫斯基捏灭烟头。烟头的温度稍微地烫了他一下,他展开手指去看,指尖微微地泛红。于是他把剩下的烟整个地捏在手里。疼痛是好的,麻木者需要这一激才能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他们在彼得堡。”
冈察洛夫点头。窗外的雪还在簌簌地下着,白茫茫的一片。“我说实话,您生气吗?”
“说吧。”
冈察洛夫也掐了烟,一气地说了下去。“我敬仰您,但是我讨厌您冷静的残酷。您不近人情。”他顿了一下,“很多人都这么觉得……您生气吗?”
陀思妥耶夫斯基笑了起来。
“不。”他说。



“费佳。”

陀思妥耶夫斯基回过神来。车窗上凝结着水汽,外面是茫茫的雪原。

“勒得紧吗?”黑眼睛的夫人朝他努了努下巴。

陀思妥耶夫斯基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带子,摇了摇头。“我自己知道轻重的。”

“夏天的时候他们给你带铁链。这……”

夫人的黑眼睛里马上就要溢出同情来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别过脸去。“铁链还很凉快呢。”他语气刻意地平淡,带着十四岁男孩的英雄主义,假装不经意地炫耀自己的勇敢。好像是说,这有什么的,不过是链子而已。

夫人擦了擦眼角。“但是可都是你自己戴上的啊,费佳。”

“那又怎么样?”

“你的养父母……”

“不关他们的事。”

陀思妥耶夫斯基往车厢角落里缩了缩,咬着嘴唇,带着满脸凶狠的神气盯了夫人一眼。夫人叹了口气。“不饿吗?”

陀思妥耶夫斯基笑了,抬起手腕晃了晃。

“不。”他说。

夫人接着叹气。她削了苹果,两指巧妙地捏着,坐过来,一手小心翼翼地撑着座椅,一手把苹果送到他嘴边。

他咬了很浅的一口。夫人的指甲上涂着漂亮的红色,无名指戴着戒指。他盯着那个戒指,又咬了很浅的一口。手腕上是手镯,银制的。女式大衣,披肩,大衣下是褐色的长裙。夫人小巧的靴尖露出裙底,像雪地里露出毛茸茸尾巴的狐狸。

夫人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她的手腕转了转,把苹果的另一面递给他。

“夫人。”他说。

“你可以叫我安尼亚的。”夫人的黑眼睛看着他。“我没比你大很多。或者叫我安娜·格里戈利耶夫娜。”

“……”他没答话,又缩回车厢角落里去。

“你的手冷吗?”

他摇摇头。安娜看着他青白的指节,犹豫了一下,摘下了自己的披肩,折成两叠,盖在他手上。

“这不怪你。”她坐回去。陀思妥耶夫斯基轻轻颤了一下。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他们会把我带到哪里?”尔后他迅速地补充了一句,“我问过我的养父母了。但是他们没有说。”

“你以前都被带到过什么地方?”

“阁楼,小屋子……就是那种在山里供守林人用的小屋子,最多的地方是教堂和修道院。”他想了想,“不过我比较喜欢阁楼。有窗户的那种。”

“你还在修道院待过?”

“修道院的地下室。据说很有年头了,中世纪就有了……院长说关过女巫什么的,其实都是普通的女孩子。”

“你也被关在那里?你可不会是女巫,费佳。”

“男巫师也很酷啊。”他眨眨眼睛。“你见过鬼魂吗?晚上地下室一个人也没有的时候,会有镣铐咔嚓咔嚓响的声音,还有很远处传来的女人尖叫的声音……你笑什么?”

“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费佳。”

“我是认真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嘟囔着,又别过脸去。

“你不怕她们吗?”

“不怕。”

“那她们怕你吗?”

“不怕。她们已经死了,当然不能再死一回。”

安娜托着腮,眼睛望着远处的山峦。山顶上的积雪反射着阳光。她轻轻一击掌。“费佳。”

“嗯?”

“你用过电脑吗?”

“看别人用过。”

“想学吗?”安娜看着他,解释道,“这样你不用接触外面就可以和别人交流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眼睛亮了起来。现在是很少见得到他眼睛那么明亮的时刻了,但是那时候他还是个少年,还没有那么孤独,也没有那么绝望。他望着窗外,列车驶过原野,湖面上的冰像一片一片的镜子。

“可是谁教我啊?”他小声地嘟囔道。“你以后一定不会是我的家庭教师了。”

“我知道一个人……他也是异能者。他或许可以。”安娜靠在了椅子上。“到站你就能见到他了。”



“你、你倒是跑慢点啊?”托尔斯泰在陀思妥耶夫斯基后面追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小心点,你别撞着人——”

“你快点就好了。”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迎着海风快步走着。清晨的码头上行人稀落,远远地可以看见一溜五颜六色的小艇。海鸟在岸边翻飞,停在晨渔归来的船上打理羽毛。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前面快步走着,就好像马上就要飞起来似的,他倒更像一只白色的海鸟。

“只不过看个海而已……”托尔斯泰嘴里嘟嘟囔囔,加快了脚步。

陀思妥耶夫斯基轻快地转过身,摘下头顶的绒帽,隔空朝托尔斯泰扔过去。帽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准确地落在了托尔斯泰手心里。

“谢谢你,列沃奇卡。我喜欢这个成年礼。”

托尔斯泰把他的帽子塞进背包里。“你倒是轻松,东西都让我拿了。”

“也就今天劳驾你了。”

“也就今天。”陀思妥耶夫斯基笑了起来。“你会吹口哨吗?”

托尔斯泰诚实地摇头。“我不会。”

“我以为你什么都会呢。”

“问这个干嘛?”

陀思妥耶夫斯基朝海面上努了努下巴。船夫在收拾他的渔网。

“两位先生!”皮肤黝黑的年轻船夫朝他们招手,“搭船吗?现在人少,很方便去岸那边……瓦利亚!”

船夫朝岸上吹口哨,一个姑娘骑着车从岸边经过。她扎着淡紫色的小丝巾,连衣裙,短短的头发打着卷儿。

“你今天出海真早,”她撩起刘海别在耳后,抬眼看见了站在岸边的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你的客人吗?”

“马上就是客人了,”船夫朝着两人招招手。“上来吧。先生们!回头见,瓦利亚!”

托尔斯泰转过身看了那姑娘一眼,又看了看陀思妥耶夫斯基。这就是你想学吹口哨的原因?他拿眼神无声地问着。陀思妥耶夫斯基挑了挑眉毛。

托尔斯泰耸耸肩。“上船吧,费佳。”他扶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背,“你小心点,掉下船了可没人敢救你。”

陀思妥耶夫斯基轻捷地跳上船。“你不会游泳吗?”

“会倒是会,但是我可不确定我能拖着一个十八岁的男人游上岸去。”

陀思妥耶夫斯基撇撇嘴。“我很轻的。”



二十岁的时候,陀思妥耶夫斯基独自走在石子路上。远处的传来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长路在雾气里发着亮,荒原和城市对着夜空。夜很静,细碎的星光一滴一滴地从天角垂落下来。他一个人走在石子路上,披着宽大的黑披风,头顶的栎树摇曳着,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声。

晚上的行人很少。尽管如此,他还是小心地绕过大路,专挑小路走。

这不单是为了安全,也是为了避免误伤。他小心而快步地走着,闪身钻进一条小巷子里。

酒馆的门开着。屠格涅夫坐在一张桌子后面。

“您是……”他举起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您是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

他点点头,拉开椅子,在屠格涅夫的对面坐下。服务生端上酒,与陀思妥耶夫斯基之间的距离把握得刚刚好。

“看来这里都是熟知您的人。”

陀思妥耶夫斯基露出笑容。“您倒不如说这里都是我的人。”

屠格涅夫环顾四周。“不冒犯的话……您为什么选择晚上,在这个地方见面呢?”

“您要是查过了我在警局的档案就知道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打了个响指,示意服务生把酒替换成茶。“请您原谅,我不敢喝酒。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就不好了。”

“档案上的都是真的?”

“有假的必要吗?”

“那您……”屠格涅夫看着陀思妥耶夫斯基捏住杯柄的手指,背后一阵凉意。

“怎么?”

“您让我想起来小时候看的故事,那个碰到什么都会变成金子的国王……”

“他那是贪心的后果。我可没有。”

“您平时怎么和人交流呢?”

陀思妥耶夫斯基朝屠格涅夫的手机努努下巴。“您看见了,科技很发达。何况我也不是不能和人说话,您看,他们只要和我保持一定距离就好了。”

“真的谁也不行?”

“托尔斯泰是个例外,他的异能能让他被我碰到以后一直活着。还有一个人,”陀思妥耶夫斯基调出一张照片,推到屠格涅夫眼前。

屠格涅夫小心地接过来。

“这人怎么一身绷带?和你一样的情况吗?”

“据说他的能力是让一切异能无效化。”陀思妥耶夫斯基啜了口茶。“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倒可以说有相像之处。所以,伊凡·谢尔盖耶维奇,”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屠格涅夫,“这就是我们见面的目的。我需要你替我去横滨打听虚实。”

“和他合作?”

陀思妥耶夫斯基笑了。“您真是不了解我,伊凡·谢尔盖耶维奇。我像是会寻求同类的人吗?”

“我听说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已经失踪一年了。这事是真的吗?”

“这事不是您该问的,屠格涅夫。”

“您找他干什么呢?”

“越与我相像的人越容易与我为敌。”陀思妥耶夫斯基推开茶杯。“您仔细想想。如果他是唯一一个和我相似的人,那么也就只有他可能会清楚我的战术了。把思维暴露在外人面前是危险的,伊凡·谢尔盖耶维奇。”

“如果我拒绝这份委托,我还走得出去这间酒馆吗?”

陀思妥耶夫斯基笑着摇摇头。

屠格涅夫叹了口气。“您为什么要把自己置于这种境地呢?”

“我还有做普通人的可能吗?”陀思妥耶夫斯基摊开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原本要带过来的那位先生呢?”

“冈察洛夫被另一份委托拖住了。很抱歉。”

陀思妥耶夫斯基略微地点点头。

“我们以后得为您的组织效力了,对吗?”

“对。”

屠格涅夫认命地叹口气。“钱呢?”

陀思妥耶夫斯基把机票放在桌子上。“我会如数付给你。”



“是啊,他们怕我。”陀思妥耶夫斯基伸开手掌,手指上套着细细的指环。“或者憎恶我,怀疑我,敬佩我,同情我。总之没有人会爱我的。爱需要靠近彼此的,拥抱呀,接吻呀……我怎么可能呢?

“所以我给我自己买了枚小铁圈……”他柔声地说着,手掌来回翻转着打量那枚指环。“不会有人送我这么个东西,索性自己送自己一个。还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询问。

“你说太宰治?……那时候我确实有点嫉妒他。明明和我很相似,但是他有同伴,他还可以触碰别人。但是我后来又发觉,这种嫉妒心也是毫无必要的。实际上我们相似的地方,也就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他戴着指环的手指在空气里轻轻捏了一下,“就这么一点点。如果你非得说我们相似,那也就是不管我们身边有没有同伴,实际上都是孤身一人。

“冈察洛夫,您让我看,但是是让我看什么呢?外面的空旷吗?您收起您的怜悯吧,”他摆摆手,“许多人,没有我这样的异能的人,有家庭、有同僚的人,也都是一样站在无人的旷野里的,只是一眼看不出来而已……我又有什么可被怜悯的?你还是怕我一点的好。”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失踪前的几天,陀思妥耶夫斯基跟他吵了一架。那天晚上,托尔斯泰的房间的灯亮了一晚上,陀思妥耶夫斯基托着腮,看着门缝里露出的灯光,隐约听到了收拾行李的声音。

托尔斯泰不能认同他的理想。哪怕只有他的异能能和自己完美契合,哪怕他们已经相处了几年时光,已经足够了解彼此,哪怕是胜似家人的朋友。

但是不能认同的就是不能认同,立场分明就是立场分明。他趁着托尔斯泰不在家,偷偷去查了他的购票记录。他对着一堆数据发了半天呆,以他的计算机水平,动动手指改动数据容易得很。

但是他没有。他的朋友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未来。他们认识这么久了——对陀思妥耶夫斯基来说那可是相当长的时光,他待过最长时间的收养家庭也不过只有九个月。他再了解托尔斯泰不过了,强行留着他又有什么用呢?

于是他什么也没说,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装作依然在和他赌气的样子。直到托尔斯泰离开的那个下午,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他犹豫再三,决定去送送自己的朋友。他从来没做过这类事。街角的花店里香气氤氲,他挑了一束,小心地把硬币放在柜台上。

然后他看了看表,怀里抱着一束野百合,依然是绕小道,朝着车站奔过去。

可是已经晚了。钟声敲响,火车的鸣笛声绕过了街区,悠悠地传到他的耳畔。他停下,站在空旷的广场上,沉默地看着玫瑰色的晚霞。行人稀落,天空高而旷远;一群鸽子飞过头顶,带着哨音,消失在了很远很远的天际。

End


※一点解释。

按照时间段,故事内容分为十四岁时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十八岁时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二十岁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和现在的他。

十四岁时候的他在最后一个领养家庭也最终选择放弃之后,被家庭教师安娜·格里戈利耶夫娜带到一个新的未知的地方去。这个家庭教师安娜的原型是现实中作家的最后一任妻子,在陀氏晚年的创作生涯里既是他的爱人亦是他的助手,甚至如果没有她,陀思妥耶夫斯基晚年的很多作品是很难完成的,他人生的最后一部,也是最出色的一部作品《卡拉马佐夫兄弟》就是献给她的。

她对现实中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然而在文中我把她抹除了。在文中的设定里,她是他的老师,没大几岁,也可以看做姐姐,甚至一定程度上扮演了母亲的角色,甚至基于来自作家妻子这个原型设定,可以揣测陀思妥耶夫斯基是怀有一点爱慕的心情的;总之,她很重要。但是她不可能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她的无名指上戴着戒指,她已婚了。她在送走陀思妥耶夫斯基以后,也许后来又去看过他,也许没有,但是总之,等到陀思妥耶夫斯基十八岁成年的时候,他的人生里已经没有安娜了。

十八岁的时候,请注意,文中的设定是,陀思妥耶夫斯基说“我以为你什么都会呢”,而且托尔斯泰和他有肢体接触。在这里,托尔斯泰就是安娜走后照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人,教会了他使用电脑,带着他看海,而且因为异能的相容性,两个人可以像普通朋友一样打打闹闹。在这里两人是朋友,请不要往cp上带。我没有写cp的意思。

基于这个设定,陀思妥耶夫斯基在托尔斯泰面前就很轻松,很自在,很像个正常人。但是托尔斯泰还要提醒他,你走慢点,别碰到人,或者你小心别掉下船去,没人救得了你。

加入青年渔夫和路过姑娘打招呼的情节和吹口哨的情节是因为,在我的想法里,十八岁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起码还是有一个朋友的,还不至于那么孤独,他依然对正常人的生活有所渴望。他也想吹口哨,也想和可爱的姑娘开玩笑,他有个朋友,而且还想恋爱呢。为什么不行?他才十八岁,才刚刚成年。

但是他就是不行。我设置托尔斯泰这个“不会教他吹口哨”的情节是想暗示,他永远不会有船夫那样和女孩子开玩笑谈恋爱的机会的。于是到他二十岁的时候,他对太宰治的态度就很显然了,与我相似的人是我的对手,我不期望找什么和我相似的人。我也不需要这样的人,相似的人对我来说就是个威胁。他自己要断绝寻找认同的想法,不然得更失望。

屠格涅夫说,托尔斯泰失踪一年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是知道托尔斯泰失踪的原因的,两个朋友理念不合。但是他无权束缚自己朋友的自由,他就让他走了。他假装自己没有察觉,托尔斯泰也以为他没有察觉,他想去送他的朋友,然而没赶上。于是他连这个朋友也没有了。

所以呢,在这篇文里,陀思妥耶夫斯基最先失去的是类似亲情的关怀,也没有爱人,失去朋友,最后自己拒绝了寻求认同,他找这个同类只是为了解决一个麻烦而已。

最后明白过来以后,也就不再期待什么“爱”了。不会有人给他套上戒指的,那么自己给自己套一个。他也自觉不需要别人的靠近,“你们倒不如怕我”。请注意他的这点自尊和骄傲。

这就是一个关于他怎么一步步走向独身一人的过程,甚至我觉得写得还不够清晰。这是依据目前BSD的官方剧情和设定而展开的想象。祝食用愉快。

评论(33)
热度(190)
  1. 共9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山见鹿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