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邀,人在马孔多,刚下火车

幽灵继续沉默

warning:CP陀太,ooc有



       他始终记得死神瑰丽的脸庞;青年时的死亡,就像盛夏的密林中徘徊的蝉鸣,明亮而摄人心魄。太宰治望着窗外的运河,手里剥开口香糖银色的锡纸。又开始了,放置在阳台上的洗衣机一边搅动着衣服,一边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极有节奏,极为清脆。这种无伤大雅的噪音通常是一些掉进洗衣机的小玩意带来的,它们包括螺丝帽、圆珠笔、珍珠头饰、墨水瓶盖、石子、贝壳、碎玻璃,但是这是头一次出现口香糖。太宰治伸手在内衣的褶皱间摸了摸,发现了它被水浸泡得发软的塑料封皮,里面整整齐齐地叠着四片口香糖,锡纸在暗淡的日光下闪烁着微小的亮光。他挨个剥开,并排放在写字台上;垫了绿色玻璃板的写字台带有捍卫日常秩序的尊严,像平稳的海面般稳重,四片肉白色的口香糖漂浮在上面,散发出辛辣甘甜的气味。太宰治皱着眉头捡起一片,对着阳光检视,上面没有用隐形墨水写下的符号;用两片指甲将它撕裂,里面没有藏着字条;他用指甲在糖体上摁下一个月牙形的凹痕,以示检验过关,然后揉成一团咽进嘴里。他没有被毒死。


       这些凭空出现的小玩意,其他人可能匆匆掠过,但是太宰治却不是“其他人”。当他开始试图理清他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关系时,这个难题就已经无从解决了。构建只是徒劳。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气息无形地笼罩着他生活的空间,在这里留下一条线索,在那里留下一则讯息,灰烬、线条、碎片,这些消失的东西与突然出现的东西都让太宰治相信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幽灵仍然在自己的身旁。他已被告知数次旧日敌手的讯息,内容概括起来无非是“失踪”和“死亡”,最后调查结果逐渐统一,共同指向后者。这些更迭辞令的信件就堆放在书架上。这是太宰治不能交付的秘密:在所有人一致庆祝他的胜利之后,他竟然还惦念着对手的下落。


       他怎么可能死呢?深色的船影映在窗户边缘,晚霞如油脂般漂浮在水面上。运河像一条琥珀浇筑的明亮细线,曲折着延伸向地平线。太宰治望着河面,想不通自己为何屡次搬迁,又为何屡次选择近海近河的地方。他怎么可能死呢?太宰治又问了自己一遍,把锡纸揉成小团,扔进了垃圾桶。


       这又是一个不能交付的秘密:他的对手离开后,旧日的阴影与黄昏一同袭来。陀思妥耶夫斯基在离开前对他说:你注定留在灰色的地带里,不能回到黑暗的过去,也不会白得像张无垢的纸。你以为你会幸福吗?太宰治听完以后没有回答,但陀思妥耶夫斯基从他的脸上读到了答案,于是近乎嘲弄地笑了起来。


       “太宰君,”陀思妥耶夫斯基轻轻地说,紫色的眼珠在黄昏时太阳的余晖中如燃烧般明亮。“你是不可能幸福的。永远都不可能。”


       日后想起来,这或许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对他的诅咒,也或许是预言。人人都说太宰治与他的对手相像,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另一个他,也可能恰好相反。太宰治后来翻了不少关于“另一个我”的书,而这些书最后指向的结局无一例外,都在重复同一个故事:“另一个“我”可能是朋友,但多半是敌人。“我”与“我”周旋争斗,总有一个“我”会消亡,而留下来的“我”,只是一个残缺的半身,带着失去半身的惶恐与不安的喜悦继续飘荡在世上。这是太宰治预料之中却不愿意看到的结论,他把书还给图书馆,第二天就搬了家。


       他是不可能死的。这个魔人一定想到了所有的可能性,一定早早找好了代死的替身。他只是暂时藏起来了,像老鼠躲回自己的洞里一样。他可能改名换姓、甚至改变容貌,现在正在世界上某个角落里用另一个身份生活。他还在窥视着太宰治的生活,他无处不在。太宰治看着外面逐渐暗下来的天空,想象着死神在黑暗的河面上巡游,恰好途径他的窗前。死神的帽檐下露出俊美的下颌和脖颈,涂血的嘴唇对他露出微笑;他与死神对视,伸手拉下死神的帽子,却赫然发现一双熟悉的、紫色的眼睛。


       这幻想一直持续到天要亮的时候。正当他幻想中的死神伸出猩红的舌尖,像一小簇艳丽的火苗般舔舐他裸露出的胸脯时,太宰治听到门外的信箱里传来一声轻响。幻象随即消失,他下床,拆开信,只见上面写道:


       经反复核实,“魔人”确实已死。异能特务科敬上


       太宰治如释重负地折起了信,显然他的追问已经让公职部门不堪其扰。太宰治把这封信也放在书架上,但放下信封的一瞬间,一个让他重新充满希望同时又倍感绝望的念头倏地冒了出来:


       “如果这封信是伪造的呢?他一定还没有死,除非我能看到他的尸体……”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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