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微量的冬巡组（安特库琪赛特x法斯法菲莱特）和黑青金组（黑水晶x拉碧丝）。

· @厌茶 

艾特一下慈叶同学）最后也没发成糖……但是也不算刀啦

法斯法菲莱特举着沾满透明果汁的刀不知所措地坐在黑水晶面前，桌子上的瓷盘里躺着半个苹果，另一半倒扣在地板上。

对不起，法斯法菲莱特说。

又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黑水晶哼了一声，捡起地上的半个苹果走了出去。

法斯法菲莱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呢？黑水晶见过法斯法菲莱特在水瓶里插花，在插花时低声自语，在自己刚出现时还分不清自己与安特库琪赛特，头脑混乱到金属撑开了矿石的地步。想到这里黑水晶就唉了口气，这个愚蠢的家伙。

黑水晶和郭斯特还在一起时，曾经尝试破译过一些碑刻和古卷。老师把这些内容称之为“仪式”，吐出这个词时又露出了悲悯的神情。千万年以前的人们是有性繁殖的有机生命体，他们出生，他们死亡，他们繁殖，他们相爱，他们憎恨，他们残杀，他们组建家庭，他们形成社群，他们建立制度维护利益，他们建立信仰保护弱者，他们发明语言和文字传承自己的文明，他们中有的人会耗尽短短一生的时间仰望星空和追问活着的意义。人们的生活一环紧扣一环，“仪式”就是与人们的每个生活阶段相对应的——

老师顿住了话头，思考了一会儿。末了他缓缓说道，“仪式”就是对生命的回答。

古代人类的生活比宝石人的生活复杂太多了，黑水晶与郭斯特都没能够完全理解。只有拉碧丝站在一旁，不作声地笑了笑。

在笑什么？郭斯特问他。

拉碧丝还是温柔地笑着，没什么哦。

后来没过多久，拉碧丝就被带到了月亮上。月人们打着手鼓，衣袂飘飘，宛如壁画上的飞天。如此姿态曼妙的月人，在乐声中击穿了拉碧丝脖颈，留下一颗美丽的头颅。

郭斯特和黑水晶谁也没有多说话，他俩默契地把拉碧丝的头颅放在隐秘的地方，共同承担起了名叫悲伤的感情。

后来老师说，把重要的东西存放起来，把代表失去之人的东西珍藏起来，把悲伤之情储存起来，这就是一种“仪式”。

是关于“纪念”的仪式。老师又补充了一个新的陌生词汇。

向离去的人献上祝福和思念，譬如供花和供果，这也是一种“仪式”。黑水晶拿着那半块苹果走出去，顺手把它扔在外面的草坪上。黑水晶对着阳光看，手指上粘腻的果汁晶莹发亮。

法斯法菲莱特从后面跟上来。他还是小心翼翼地，黑水晶，你生气了？

黑水晶看着几只蜜蜂围绕那半片苹果上下飞舞。没有，他回答法斯法菲莱特，我真的没有。

法斯法菲莱特把头埋得更低了。对不起。

这家伙真是蠢死了。黑水晶在心底想，一股怒气无端升上来。他回过头，看着法斯法菲莱特，问道，法斯，你是把安特库当作已亡人了吗？

欸？法斯法菲莱特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是这样吗？

……真是蠢得没救了。黑水晶摸摸额头，从台阶上走下来。经过法斯法菲莱特的身旁的时候，他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法斯的肩膀，说道：不要再做没意义的事了。

啊，好。法斯法菲莱特恍恍惚惚地应允道。

根本没懂嘛。黑水晶叹了口气。

算起来，学校里的大家都经历过失去，大多失去的都是曾经并肩过的战友。黑水晶失去了两个人，一个是拉碧丝，另一个是郭斯特。拉碧丝是个捉摸不透的家伙，老是带着温柔的微笑，他很聪明，但是却不说自己在想什么。但后来黑水晶与郭斯特都明白拉碧丝那一笑里的含义了：这家伙，其实对月亮很好奇吧。甚至黑水晶也不是没有揣测过，说不定拉碧丝就是想到月亮上看看呢？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可就太糟糕了，因为他把自己的头颅留在了地球上。

失去带来了悲伤，带来了想念，带来了对月人的憎恨和对自己无能的憎恨。每次老师看着战斗后手里捧着碎片的人回来之后，都是一声重重的叹息。

你们越来越像人了，老师说。有了人那样的羁绊和执念，真是不幸，真是可悲。

后来黑水晶把拉碧丝的头颅放在了老师面前，说，请给法斯法菲莱特接上吧。老师和露琪尔的眼睛里闪过一瞬的震惊，真的吗？他俩反复地问道，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他还可能会回来呢。露琪尔捧着拉碧丝的头颅于心不忍。

黑水晶用余光看着拉碧丝那头柔顺垂下的冰蓝色长发，平静地回答道，不，他回不来了。

他是真的觉得拉碧丝回不来了，真心实意地。

老师看着他，欲言又止。黑水晶猜不透老师想问什么，但觉得又猜到了一点，于是就朝着老师颔首，说道，我去外面等着他。这个“他”指的是法斯法菲莱特。

所以说，大家都是被困在渺茫希望中的人，不管是照料着帕帕拉恰的露琪尔，还是对着安特库琪赛特的碎片喃喃自语的法斯法菲莱特，还是其他失去了战友的宝石，还是黑水晶自己，都是怀着渺茫的希望做过愚蠢之事的人。明明知道可能再也见不到了，但是还是要怀着侥幸的希望，明明知道回忆起来就会觉得难过和悲伤，但是还是要留着故人的遗留之物。

如果这么想的话，那个笨蛋好像也没有那么蠢吧。黑水晶想着，

过了很久之后，法斯法菲莱特从水里捞起了那只小小的新任贝王，宝石晶莹的指尖捧着丰润的贝壳，小小的贝王对着法斯法菲莱特兴奋地叽里咕噜着什么，黑水晶一句也听不懂。

黑水晶枕着手臂，风送来越过草地与森林的海水的味道。它说的什么?

满口恶言。法斯法菲莱特露出十万分嫌弃的表情。

后来那小小的贝王又说了什么，法斯法菲莱特便沉默下来了。夕阳渐渐沉下去，黑水晶歪过头看他，看到他眼睛里的火彩一点一点地熄灭，流动着满天的晚霞。

小小贝王走后好几天的一个晚上，法斯法菲莱特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黑水晶，有机物的生命比我想的要短很多呢，他们会真正地死亡哦。

黑水晶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答道，那是自然。

小小的贝王已经是当初害得法斯法菲莱特失去双腿的那只贝王的后代，那只把居民从月亮上解救下来的伟大贝王名叫温特里克里斯斯。相对于深居海水中的贝类来说，宝石的寿命有些过长，长得他们可以忘记任何发生过的悲伤和喜悦，也可以遗忘承诺和仇恨，甚至连当初因为温特里克里斯斯失去双腿的事情，法斯法菲莱特都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却被生命短暂的小小贝壳们记忆了几代人。

小小的贝壳们会在月明的晚上聚集在朝光的水域，露出柔软的内里，吐息明亮的月光。法斯法菲莱特说这话时，眼睛望着外面，漆黑的海面上倒映着一轮银辉，他也在看着月亮。

所以说这家伙其实还在想着安特库琪赛特吧。黑水晶看着法斯法菲莱特映在地上的剪影，打了个哈欠。

所以，当法斯法菲莱特向他提出要去月亮上看看的想法时，他一点也没觉得吃惊。毕竟这个笨蛋有那么多问题，又已经做过那么多尝试了嘛，现在想出什么点子都不奇怪。这也许是他追寻问题的方式吧，就像古代人类中那些耗尽一生凝望星空和追问活着的意义的那些人一样，但或许是法斯法菲莱特拥有了拉碧丝的想法，这也未可知。黑水晶这么想着，一口应允下来。

如果你能回来那最好。他把后半截话咽回去，在心底默默补充完整：如果你能回来，要给我讲一讲拉碧丝想要去的那颗星球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法斯法菲莱特像是听到了一般微笑着，回答道，好啊。

法斯法菲莱特被送上月亮那天晚上，黑水晶替他给安特库琪赛特的水瓶里插了花，又切开一个苹果，端端正正地摆在瓷盘里。

咳，安特库。黑水晶站在安特库琪赛特的碎片前，轻声说着。法斯也去月亮上了，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得到你，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回来，为了问题刨根问底，整天都在做没意义的事情，真是蠢到家了。这个笨蛋自私又任性，不仅弄丢了我的郭斯特，还带走了拉碧丝的头颅。他走以后的冬天将是我替他巡逻了，他替你，我替他，冬天大家都能睡个好觉，你感不感谢我啊？

插花轻轻动了一下，一片花瓣落在容器里的水面上，荡开一片涟漪，看上去好像安特库的碎片也在微微晃动一样。

嗯，不用谢。黑水晶拍拍手上的花粉，抬头望向了夜空，和贝类一样，和法斯法菲莱特一样，或许也和拉碧丝一样。干净的夜空里，唯见那颗寂寞而美丽的银白色星球孤零零地悬空在中央，无言地照耀着光辉璀璨的世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