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这是给 @空色琴鍵 的帕艾。

ooc，ooc，ooc出天际了

飞船正在穿越包裹在这颗洁白耀眼的星球之外的气体外壳。侦测器告诉艾比，这层薄薄的气体已经燃烧了至少七千年，而且至今仍在膨胀。它的内部是仍在燃烧的恒星残骸，小而沉重，质量是艾比母星的数百万倍。

在一个小时之前艾比关闭了主要动力系统，驾驶系统改为自动模式。单纯地从碳基生命的美学角度上来看，它很美。包裹在白矮星之外的气体迸发出猩红色的明亮光辉，像金鱼鱼尾的轻纱般从两侧在宇宙中飘散开来，构成优美的螺旋形，而它的末梢是幽深的蓝紫色，像篝火的余烬。

飞船正朝着它的中心稳稳地驶过去，即将降落。这颗星球曾经和艾比母星的太阳别无二致，光辉耀眼，但那是曾经。现在这颗星球不过是一场司空见惯的宇宙灾难现场，仅仅在艾比母星所处的星系里，每年就有数十颗恒星爆炸，它们的光芒会突然放大到平时的数百万倍乃至数千万倍，在短短几个小时内迅速地燃烧、闪耀，然后归于沉寂，炽热的残骸慢慢熄灭，直到恒星完全地死亡。

这是艾比的梦想：能够在科学机构和军方尚未接管这些行星残骸之前，独自一人在漂浮着尘埃和碎石的原野上寻找文明的遗迹，因为唯有这时候的遗迹才是真实的。跨星系联合政府和教会对这些死去的恒星要么缄口不言，要么闪烁其词，然而恒星死亡的原因以及天体爆炸时所带走的文明究竟是何等模样，这些始终无人知晓。不过艾比的探求并不抱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她只是想要知道，仅此而已，这对她来说只是一场冒险。她做许多事时都怀着简单的动机和愿望，有时候甚至单纯得让对手大跌眼镜。埃米因为这一点抱怨她过很多次，然而每一次都会选择妥协，这次也一样，他不情不愿地帮艾比准备好飞船和证件，承诺会在地面协助她安全抵达跳跃点，以及帮助她避开侦测和盘问。

飞船降落的地方看起来像是沙漠。艾比戴上防风镜，轻捷地跳下飞船。这颗星球炽热，瑰丽而荒凉，她蹲下身捻起一撮土，小小的颗粒被吹作粉尘。这是某种化工产品的碎屑，通常用在城建中。她拍拍手套上的土站起来，环顾四周，除了灰白色的荒野之外空无一人。这里并不是天然的沙漠，这里曾经是城市，城市毁灭后的余烬堆积如山，就像火山灰覆盖庞贝城一样，把真正的大地和大地上曾有的千万行走过的痕迹覆盖在数百英尺之下。

但飓风和暴雪仍然存在，而且来得毫无预兆。漫天的尘埃和猛烈的风势使艾比几乎看不到前方——不过看不看得到都一样，这里没有任何可以作为标识的地方，也没有生命存在的迹象。她抱住头就地蹲下，暗自骂了一句创世神。她所有的工具都留在了飞船上，并且行星风暴如果持续的时间太长，等风暴止息时她很可能已经被飓风裹挟到了离飞船几百英里的地方。

*

凭借艾比对时间流逝的感知，风暴结束时应该是晚上。她从三米多高的灰堆下爬出来，防风镜上结着一层厚厚的沙尘，视线一片模糊。

要命。艾比一手撑着地，另一手去摸腰上挂的通讯器。

“在找这个？”

艾比摘下防风镜，眼前的少年半蹲在地上眼睛弯弯地看着她，手里晃着她的通讯仪。她正想道个谢伸手拿走，那人却把手往后一缩，让她抓了个空。他笑吟吟地说：“你叫什么？“

”......艾比。“艾比理了理头发，带点警惕地看着他。他穿了一身白色的连体制服，头发也是白色的，皮肤也白得耀眼。但眼睛很别致，很像是蛇的花纹，有种危险的蛊惑。他打量着艾比的表情，轻轻笑了起来。

”别这么紧张嘛。“他伸出手，两指夹住艾比垂下来的粉色发丝，圆润的指尖轻轻地点着她的脸颊，他的喉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然后目光向下滑了滑。”你要是没用过那些乱七八糟的激素和诱导剂的话，让我猜猜你的年龄——不过十五岁吧？“

艾比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然后她二话没说，抬腿照着他的手腕一记狠踢：

“耍什么臭流氓！！！”

他一愣，一时没闪过去，手腕上重重地挨了一下。艾比居高临下地看着捂着手腕的少年：“还不快给姐报上名来？”

白发少年捂着腕子蹲在地上疼得直吸气，过了一小会儿才气若游丝道：

"......帕洛斯......“

艾比看着他眼泪汪汪，眼睛里蓄着一汪水，也不知道是真疼的还是假装的。多半是后者，艾比对自己下手轻重心里有数，心里冷哼一声好家伙这还是个影帝。

”行了你别装了，你是来干什么的？“

帕洛斯霎时收住眼泪，把通讯仪往艾比的方向一扔，点开电子光屏，系统识别基因代码后显示出一串蓝色的数字。帕洛斯懒洋洋地把屏幕掉了个个朝向艾比，”看清楚喽小丫头，我是警察。“他观察着艾比微微睁大的眼睛，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有人告诉我们这里产生行星风暴的几个小时前有一艘飞船行驶进了气体外壳内部，我离得近算我倒霉，刚降落就碰上你了。怎么样，小丫头，这里还是未对公众开放的区域，看你也没有许可证明，跟我警察局里走一趟？“

然而艾比却丝毫没有露出帕洛斯预料中的慌张神色，恰相反地，她端端正正地把帕洛斯从上到下从左往右囫囵个儿地打量了一遍，末了挑挑眉毛，问他：

“你是警察？”

帕洛斯脸上的笑容一僵。“对，是，怎么了？”

艾比满脸的不可置信：“哪有你这么流氓的警察？”

“......”帕洛斯气结，脸上还得保持微笑，心里掏出个小本本把艾比名字写了十七八遍。”再流氓也是警察，公事公办，跟我回警察局走一趟。“

*

其实根本没人通知过星际警察，帕洛斯只是顺带路过，一套说辞纯粹唬人，他就是想看看艾比被吓到的样子，然而没得逞。帕洛斯作为警察虽然痞气了一点，但是他也不至于没有底线，工作还是做得不错的，刚进警部时被上级批评油头滑脑，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锅一伙全扔给雷狮：不瞒您说，都是我这顶头上司手把手教出来的，其实我也是个为人民服务好警察。他好端端的技术人员不做，总是想尽办法溜出来摸鱼，美名其曰巡逻，其实就是散步。别的不说，帕洛斯的驾驶技术一流，警部里除了他顶头上司以外没人比他玩操纵杆玩得溜。他脑子好用，整个一个人肉照相机，只要是路过的地方绝对不会忘记，闭上眼睛他也能稳稳地开着飞船绕星系转一圈。

其实也不是没人疑惑过，你说巡逻就巡逻嘛，你老是往星系边缘开干嘛呢？尤其近几年跨星系非法贸易猖獗，你小子是不是去给人当线人了？

雷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随他去，他就是皮。然后斜一眼躲在绿植后面战战兢兢偷听的帕洛斯，别藏了，你那发型招摇得很，想不被人发现蹲办公桌底下还差不多。

眼下帕洛斯把警艇拉高到离地面三百米的高空处，风暴正在逐渐减弱，从星球的东半球往西半球呈浪花状席卷而去。艾比趴在舷窗上，惊叹地看着风暴之后裸露出的地表。这座星球上纵横交错的巨大矿脉璀璨夺目，并且由于高温逐渐融化，晶莹的矿石溢出地表，填满了裂开的地缝。

“有什么好看的，都不值钱。”帕洛斯话虽这么说着，手上却把警艇设置成自动模式，选择了一处气流平稳的地方悬停下来。

“你懂不懂欣赏啊，“艾比紧紧贴着玻璃，”这些矿脉就像星球的血管一样。“她顿了一下，”它好像一颗心脏啊。“

这些矿石主要是红色的，鲜红色的是最优品，深红色次之，粉色最次。他眯起眼睛，小丫头用的形容很准确，这确实是维系这颗星球运作的血管。作为主产区，这颗星球在大爆炸前曾经垄断了这类矿石在市场上的价格，以至于在这颗星球预感到自己的寿命将至时，他们所想到的不是传承自己的文明，而是将矿山抬出更高的价格出售，拍卖会在星球正上方的一座悬浮城中拉开帷幕，与此同时，他们脚下的这颗星球正在变得愈加明亮、愈加炽热，最终一同归于光焰。而在这之后，地下市场迅速推出了其他的替代品，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矿石变得一文不名。

那么到底是什么矿石能让人们为之疯狂呢？帕洛斯不自觉地冷笑一声，答案当然是毒品了。他站在艾比的身后，看着她把整个身体贴在窗户上，眼前经过风暴的星球就像是刚刚掀开面纱一般，鲜红，璀璨，瑰丽，完美。它的确像是一颗在漆黑宇宙中沉默跳动的心脏，如此夺目，如此生机勃勃，但却是剧毒的。

”你对这些星球的残骸很好奇么？“帕洛斯走到艾比身旁，注视着玻璃上的倒影。他见过千奇百怪的探险者，但像艾比这样的，——该怎么形容呢？率直，鲁莽，任性妄为？尽管荒诞，但是”感到好奇“是唯一能够合理解释她的行为的理由。

”姐觉得好看。“艾比直起身往后退了退。”我的飞船怎么办？“

”看运气咯。“帕洛斯耸肩，艾比瞬间炸毛：”看运气是什么意思？“

”每年都有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连地图都没查全就跑过来探险的人，“帕洛斯故意慢悠悠地说着，满意地看到了艾比怒气值满点的表情。”假如后面天气好，后勤部也有心情，就顺便给你把船捞出来，要是不好嘛，那就——“帕洛斯两手一摊，”没得说咯。“

”你——“艾比被他的态度激得火大，还想说什么却搜不出话来，毕竟是自己理亏在先。帕洛斯眼睛弯弯，笑得像个狐狸：”啊，顺便一提，要是让警部捞船的话，可是要付费的哦。“他笑着伸出五指，”五十万~“

*

在漫长的回程里，帕洛斯给艾比讲了一个故事，是关于那颗星球上的矿石的。

”超俗套的剧情，"他懒洋洋地开口，“不过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你就当好玩听听看呗。”

故事里的男人和女人来自一个贫瘠的星球。和许多平凡相爱的人们一样，他们希望过上稳定的生活，能够彼此相守。他们需要钱，但在这个宇宙里，寻常的生意是赚不到钱的，不寻常的才能办到。他们怀着这样的愿望走私了一批注射药物，需要他们横跨整座星系。他们是真实地怀着对未来的憧憬而做了这件事的，人们对未来的美好期许与其恶行不相违背。但从一个星球运送到另一个星球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他们不知怎么的被同伙出卖，被警察追捕，被沿道的黑帮打劫。那个男人让女人把药物藏进她的衣服地下，紧紧地贴着肚皮，看上去就好像怀孕了一样。他们相爱没多久，他们想要一个孩子，也许未来会有的。那女人摩挲着腹部，仿佛那里藏的不是毒品，而是孕育着新生。

然而男人在日复一日的周旋和追逃中终于崩溃，连理智也荡然无存。他把药物一支一支地打进血管，这使得他可以在数天的不眠不休下也保持兴奋状态。他开着飞船，双眼充血通红，实际上已经濒临死亡；他身旁坐着他的爱人，身后是十余架追捕他们的飞船。逃已经无处可逃了，跳跃点近在咫尺，通往未来的幸福之门触手可及，但已是逐渐消逝的泡影了。

于是那女人哭泣着，将枪口对准失去理智的爱人。于是，在追捕小组的所有人的注视之下，那个男人死了，女人按下按钮，他们的飞船在跳跃点前被炸成无数碎片。小小的药剂从残骸里飘荡出来，鲜红，璀璨，瑰丽，完美，闪烁着诱惑人心的光泽，像散落的钻石。

“所以你说那种星球爆炸了好不好呢，我觉得好，不过好得也没什么用处，”帕洛斯轻飘飘地结尾道，“总会有别的东西引发悲剧的。”

“这些故事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当然是在外面晃悠的时候听到的咯，我可不像你就知道傻乎乎地冒险。”

“你！”艾比气咻咻地要伸手拽他头发，被帕洛斯挡了下来。“你说谁傻呢！”

“哎，下手真重，能不能温柔点啊。”帕洛斯还是笑着的，“快到地方了，我们后会有期喽。”

艾比愣了愣。“不是要去警察局吗？”

“那是骗你的，傻丫头。”帕洛斯扮个鬼脸，在艾比打到他之前闪身打开舱门。艾比哼了一声从他旁边过去，专门盯着他的警号看了看。

“你，你干嘛？”帕洛斯有点紧张，“不至于吧，怎么说也是我把你救出来的，你还欠我一个——”

“谢谢你，”艾比打断他的话头，“虽然你又滑头又嘴贫，但是姐还挺喜欢你的。记住你的警号方便下次找人，怎样，下次的冒险也加我一个？”

哎，有点意思。帕洛斯摸了摸下巴，眼睛一弯又笑了起来：“行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