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邀,人在马孔多,刚下火车

一席之地

  半夜是最适合瞎想的时候,脑子在白天像榨干水的海绵,到晚上又慢慢充盈起来。走路上看见晚归的人,想着如果半夜在街上闲逛,也许会看到一个一个灵魂像吹了气的气球或者鼓起来的塑料袋那样从各自的窗户里飘出来,飘得满大街都是,到天刚擦亮的时候就各回各家,安稳地降落在床铺上。那也挺好,我觉得很多时候人无非就是一个落脚的地方,这个地方最最主要的就是要有能摆下一张床的空间,所求也无非是一席之地。说到这里我又开始幻想,一个人,如果把这个人的灵魂,或者说这个人的本质积压到最小的限度,它看起来会是什么样子?我想象中的是小小的、洁白的立方体,像砂糖块,喝咖啡的时候会扔两块溶进去,遮掩一点微不足道的苦味。如果能够把世界上所有人的“本质”都压缩起来摆在一起,看起来就会像砂糖方块一粒一粒垒在一起,垒成一个巨无霸砂糖块。我只在设想“本质”,和这人的外在无关。不管这个人的肉身拥有多大的居所,这个人走访过多少个国家,这些都是外在的,而他或她的本质被压缩起来都会像一个晶莹的砂糖块。很迷人。床与砂糖块。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写点什么的意愿,这东西不想写的时候比挤牙膏要难,想写的时候比拧水龙头还容易。当我密集地经历生活,我倾诉的欲望就会被压缩;只有等这段时间几乎过去,我才会像动物一样反刍。有段时间,不知为什么,我开始关注一些人怎么记录自己的容身之处。不是room tour,尽管严格来说它也算是一种形式。我关注了一个人,她致力于把自己的房间打造成八九十年代的样子,地板铺上水刷石,门口挂红色塑料珠编成的门帘,一切陈设都是探访废楼时捡来的。还有住在船上的,这有很多。住在车上的更多。还有骑摩托车的,有招待所就住一晚上,或者找废弃房住一晚。住在烂尾楼里的。还有教人怎么蹭工厂的宿舍睡觉的,硬板床,有空调,待几天就走,工厂人员流动性大,没人发现,出去再找个桥洞睡觉。还有专挑农村土屋住的,一住就是九年,觉得土坯房是自己对故乡的寄托。还有酒店爆满所以借宿修道院的。也勉强包括我自己,睡过几次机场,一次是因为起飞时间是凌晨三点,一次是因为检测结果第二天才出来。洋洋洒洒写了这么多,其实我就是好奇一个人应该怎么去定义“容身之处”,天底下有铁打的床,也有流水的铺盖卷,更有人和衣而卧。即使一个人拥有一切,当这个人躺下时,他或她所能覆盖的也只是身下这一小片大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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