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邀,人在马孔多,刚下火车

叛徒

#煮酒组九月作业,陀思妥耶夫斯基乙女向
#BE注意!无脑BE!






“如果我们都死在这里,那倒省事得多。”他坐在角落镇静地说着,好像眼下的境况根本不关他的事儿似的。他的手指间夹着烟卷,橘红色的火星在漆黑里一明一灭地亮着。他的头发垂在额前,合上眼睛,整个身体放松地倚靠在墙上。娜斯塔霞站起来,重重地跺了跺靴子,她那双灰色的眼睛里带着鹰似的锐利的目光。冬天太冷了,光秃秃的白桦枝丫间露出的灰色天空,黑暗的楼梯拐角,人行道边的积雪,哪里都显得冷硬。她望着陀思妥耶夫斯基手指间的小火星想着,而那点橘红色的小光点也同样地映照在她镜子似的瞳孔上。

这间废弃的医院办公室的墙上还挂着一只吊钟,不过指针还在走。准不准时呢?娜斯塔霞抬起头看它,不过现在对于他们而言,时间已经不重要了。那只吊钟光滑的玻璃外罩上映着窗外深灰色的天空,还有稀疏掠过的飞鸟。它多像一只眼睛啊,和她一样的灰色的眼睛。

陀思妥耶夫斯基轻声地咳了起来。这个男人的手指相当纤细,也非常苍白。他摘下了自己的帽子,递过去:“拿着,”他简单地说着,“你看起来很冷。”

娜斯塔霞接过他的绒帽,揣在怀里。“你还能走吗?”她看着陀思妥耶夫斯基右腿上已经凝结的黑色血迹,“你不担心感染吗?”

“不担心。”他笑着说。他是真心实意地笑着的,但是那表情让人感到虚无。“我应该还能走……等到天色暗下来再说吧。”

娜斯塔霞揣着他的绒帽,靠墙坐了下来。两个月前,他们逮捕了他。她并不清楚他们将他逮捕的原因,因为在她看到的档案上,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作为流亡音乐家的身份进入这个封锁的城市的。她只记得他们称呼他为“那个叛徒”,憎恨得牙齿咯咯直响。

她是看着他被关进监狱的:这个消瘦的年轻男人背着手,纤细的手腕上扣着手铐,隐隐地可以看到深红色的勒痕。他很高,有点驼背,等他进牢房矮小的门时不得不把头压得更低一些。走进去的一瞬间,他扭过头,和她的眼神对上了;他对她微微一笑,那微笑本身不具有别的含义,却让她觉得有点难过。“等他出来的时候就该是个老头子了!”她的同事这么说着,悠然地甩着钥匙离开了。

“……说起来,我一直好奇,”陀思妥耶夫斯基沙哑地开口道,“我什么也没有对你承诺,你为什么要放了我?”

娜斯塔霞用鞋跟碾着地上的枯叶。“你在这个监狱里,过不了冬天就会死的。”

“为什么?”

“太冷了。”娜斯塔霞继续碾着枯叶,发出沙沙的响声。“这里太冷了……你一定是从哪个没有寒冷的地方来的。”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黑暗里轻轻笑了起来。“不,恰好相反,小姐,”他挪动了一下受伤的右腿,“我出生在这里。不仅如此,我出生时,这里就是被封锁着的。”

娜斯塔霞骤然停下她的动作。她抬眼望着他。“然后,你就逃出去了?”

“是的。”

“为什么又回来?”

“嗯,这个嘛……”陀思妥耶夫斯基费力地站起来,手扶着墙。“因为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完。”

娜斯塔霞看着他一步步地挪到墙边,在那里,月光透过窗棂撒下一片洁白的亮光。他静静站在那里,外面是宽广的被雪覆盖的平原,再往远处是绵延的黑色山脉,和山脚下亮起灯光的村落。

“到那边得花多长时间?”

“恐怕得花上三四个小时……你想现在就走吗?”

陀思妥耶夫斯基点点头。“你了解这里吗?”

“指哪方面呢?”

“岗哨,人口……”

“这样的村落里只有几百人。会有岗哨,但是应该可以绕开……”

娜斯塔霞也站起来,朝他身边走过去;她的手里攥着他的绒帽,抖了抖肩膀,好像要抖掉那不存在的雪似的。然而她的肩上只有月光。“你要现在就走吗?”她轻声地问道。她的目光落在他赤裸的手腕上,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住了它。

陀思妥耶夫斯基没有挣开她的手。他点了点头。“你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他没有看她,依然望着远处的山脉。“越过山就是国境线。”

“腿真的没问题吗?”娜斯塔霞低下头,担忧地看着他的伤口,“……对不起,我下手太重了。”

“没事,”陀思妥耶夫斯基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这样他们才会相信你真的是为了追捕逃狱的我而离开的。”他朝她露出笑容,“你做的很好。”

“……”娜斯塔霞也微微笑了笑,然后叹了口气。“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下次回来的日子,会是没有封锁线的那一天。”陀思妥耶夫斯基把目光转向她,紫色的眼睛里泛着星辉。“谢谢你。”

他俯身,两片干枯的唇瓣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月光愈加地白了起来,照到了原来不见光的角落。她目送着他离开,瘦削的身影像只白鸟一样隐没进黑暗的走廊。她谛听着他离开的声音,那双靴子踏在木板上,发出轻微的咚咚的声音。一秒,两秒,她数着,眼睛不住地望着那只吊钟,它真像一只冷漠的灰色的眼睛,一只和她一样的眼睛。

他该到楼下了;她深呼吸,闭上了眼睛。漆黑的楼道深处,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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