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邀,人在马孔多,刚下火车

敬陌生人

#果戈理x陀思妥耶夫斯基

#煮酒组作业,挑的“疯子”这个梗题,但是好像跑题了…… @温歌煮酒 


 

天亮的时候,那个和果戈里一同抵达王都的年轻旅人已经不见了。果戈里站起身,发现房间里的另一张床整整齐齐,平整得好像没有人睡过;另一头的行李架上积了一层灰,马棚里只有自己的马在嚼着干草。他已经想不起来昨天同行的旅客的样子了。果戈里耸耸肩,甩给店家两枚金币,坐上马,慢悠悠地朝着王宫的方向走去。

 


魔术师走进了大厅。大臣与侍卫交换着眼神,躲在帷幕和石墙后的妃嫔窃窃私语。低语声像幽暗的火苗般在宫殿内瞬间滋生,在空气里噼啪作响。皇帝端坐在他的王座上,身边坐着他的皇子。果戈里走进来,环顾四周。阳光从拱门与花窗里流泻进来,空气燥热,大理石的地面像黄金的池水。

果戈里从容不迫地朝着大臣们走去。祭司与文书站在华丽的柱廊旁,警惕地看着他。他每往前走一步,人群便后退一步,就仿佛他是退潮时的沙地,人群是退潮时的海水。最终,他站在了大将军面前。以勇武著称的大将军,据说他踏平了游牧民族的高原,在废墟里留下了七十万个亡魂。大将军留着华美的髭须,一双胡狼似的眼睛盯着他,将手按在佩剑上。果戈里慢慢地伸出手,指尖几乎碰到了大将军的鼻尖;他的眼睛向下瞟去,同时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周围一片惊呼,大将军感到自己的手按在一个滑而凉的活物上面,他顺着果戈里的目光低下头,看到自己的佩剑变成了一条黄黑花纹的蟒蛇。

大将军的脸色苍白,抬起僵硬的手腕。蟒蛇顺着将军的手臂游走到地面上,泰然自若地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离开了殿堂。果戈里微笑着目送着它离开,转过身对着震惊不已的大将军鞠躬道:“啊,您,赛利姆将军,如此看来,您的星星在水蛇座上呢。”

谋士和侍从们议论纷纷,而皇帝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人们传闻你无所不能,是最伟大的魔术师,看来是真的。”

果戈里毕恭毕敬地低下头。
“现在,把传闻中你所能展示的最大的奇迹展示给我。”皇帝对魔术师说道。
尼古莱·瓦西里耶维奇·果戈里·亚诺夫斯基恭敬地低下头。他侧过身,似乎把什么人引到皇帝面前:“请看吧,陛下。”

皇帝瞪大眼睛。大厅外的雕塑像黄金的太阳一样闪闪发亮,台阶下的大臣们寂静无声。但是除了从穿门而过的风之外,果戈里所指的地方什么也没有。幼小的皇子与公主也伸长了脖子。果戈里抬起眼帘,狡黠地眯起眼睛。他注视着他们。这些长着黑葡萄似的眼睛的皇子与公主都是小小的神灵,未来的君主,皇帝心头的火苗。再过两三年,他们会在皇帝熟睡时算计他的性命,会在战俘的眼睛里灌下水银,喉咙里灌进熔化的白银,会一边吃饭一边把敌人压死在沉重的餐桌下面。这是这个生长在风沙里的帝国千年以来的传统。

皇帝厉声喝问道:“究竟是什么?”

“他就站在您的面前。”果戈里用不容置疑的腔调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引起帷幕后的妃嫔一阵惊呼。“陛下难道看不到他吗?” 
皇帝张了张嘴。他很想说他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除了斗篷下的星光与夜雾,什么也没有。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孩子们,他们抬起头迷茫地回看自己的父王。他朝台阶下的大臣们看了看,发现他们全都低着头。

皇帝说:“不,我看见了。”他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面对翡翠钻石时特有的不屑一顾的表情。

大臣们闻言纷纷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举起眼镜认真研究起果戈里空荡荡的斗篷。果戈里在心底暗暗发笑,他们根本什么也没有看见。宰相和皇帝低声交谈了一阵,朝果戈里挥了挥手。侍从走上来,给了这个魔术师一袋金币,催促他赶快离开。果戈里轻轻巧巧地拎起来,打了个响指,满袋的金子在众目睽睽之下顷刻化作一缕轻烟。大厅里又是一阵惊呼,果戈里在喧哗中微笑着退场。

大将军在果戈里离开大厅的时候与他擦肩而过。他低声地说道:

“疯子!”

 

 

在酒馆里,穿着长袍的酒客坐在了果戈里的身旁。果戈里醉眼惺忪地看着他,露出放松的微笑。“啊,是你,”他吩咐侍者又拿来了一个杯子,倒满酒,推到酒客面前。“别说不会喝酒,”果戈里语气轻快地说着,“你已经跟了我一路啦,我亲眼看见你把我酒袋里的酒喝了个干净。”

陌生人也笑了起来,一只瘦削的手从罩袍底下伸出来。他握住了杯子。

侍者奇怪地看了果戈里一眼。果戈里笑着朝他摇摇头,转过身来继续尝试和这位酒客搭话。他跟了自己很久了,果戈里在酒精的作用下模糊地想着,很久很久了。果戈里习惯叫他“陌生人”。似乎在果戈里还是个孩子时,他也是个孩子,果戈里是个少年时,他也是个少年,果戈里云游四方的时候,他也跟着出发。他与他同步地长大,不管果戈里漂泊到哪里,总能遇见他。他经常悄无声息地、以各种各样的装束出现在果戈里近旁的角落,就像自己的影子从来不离开脚下。

“你又在烦心了。”他静静地说着,微笑起来。果戈里喜欢他这样的笑容,这样的语气和神情让他觉得安心。他总是能看穿果戈里的心思,然后给他适当的建议。

“他们谁也没有看到你。”果戈里又要了一杯酒,歪过头困惑地看着他的旅伴。“你看,我和你相识多年,你总是出现在恰巧需要你的时候。但是我一次也没有记住过你的长相容貌,一次也没有记住过你的名字。为什么呢?”

旅伴低声笑了起来。他把他的那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把脸转向果戈里。

果戈里只看到了一团飘渺的雾气。

那陌生人发出了笑音,起身离开了。

果戈里看着陌生人离去的背影,长长的罩袍就像漆黑的夜晚,就像烟雾中的影子。

 

 

果戈里离开王都的时候,同行的旅伴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座位旁。他披了一件和果戈里一样的黑色斗篷,毛绒帽子压得低低的,挡住了他的眼睛。

果戈里叼着一根稻草,眯缝着眼睛看向他的旅伴。“你来了?“

陌生人点点头。

果戈里默不作声地笑了起来。魔术师现在知道了,他的旅伴是他的造物,从小陪着他长大的陌生人是他想象出来的人物。他在哪里都不存在,只存在于他的脑海中。

果戈里轻轻敲着杯子。“你有一头黑发。“

他的旅伴“嗯”了一声。烟雾里慢慢浮现出青年柔软的发丝。

魔术师继续畅想了下去。“你很瘦削,肤色苍白。你有一双紫色的眼睛,还有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

应他所言,他描绘的细节一个接一个地从烟雾浮现。从眼睛到嘴唇,从皮肤细小的皱纹到长而浓密的睫毛。青年的轮廓慢慢地清晰了起来。

“至于名字,我想叫你……我觉得‘费奥多尔’挺好的,你觉得呢?“

费奥多尔点点头。果戈里摘掉长袍的帽子,青年的容貌展露在他眼前。青年就像这个嘈杂混乱的城市里倏地浮起的一轮月亮,果戈里被吸引着,他伸手抚摸上青年的脸颊,像孩子看到自己建造的沙堡似的笑了起来。

“你还是个挺漂亮的男人啊。“

然后果戈里翻出自己的酒袋,递给自己臆想出的旅伴。“我可提前说好,我四海为家,居无定所。”

费奥多尔理所当然似的回答道,“不是一贯如此吗?” 

“所以以后也要跟我一起吗?”

费奥多尔笑了起来。“当然。”他接过果戈里的酒袋,喝了一口,继续说道。

“敬魔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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