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邀,人在马孔多,刚下火车

【陀太♀】日落大道

*性转,百合
*陀x太
*给陀总女体瞎拟了个名字Фея ,费娅


有的是坏天气。寒冷有千百种方式在这世上存活,它们大步踏过街道,冷风卷过广场上的枯叶,枯叶浸泡在雨水里,风一下一下地扑打着巨大的绿色公共汽车。随着最初几场寒冷冬雨的到来,这座城市就突然充满了令人沮丧悲哀的气氛。潮湿的黑色的柏油马路再也望不到头,白色的高墙再也望不到顶。草药铺和杂货店紧紧关着门。它们说,谢谢惠顾,请改日再来。
日落大道上有这世间最糟糕的咖啡馆。水汽和烟雾熏得窗户一片模糊,人群拥挤,你要等上好一会儿才能拿到你的那杯香草淡拿铁。
治子小姐来得迟了。但是她像个电影明星似的引人注目;咖啡馆的门口挂着天鹅绒的帘子和盆栽这类古怪的装饰品,好像能显得华贵些似的,这让治子小姐的登场就像一个准备多时的亮相。
治子小姐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她手里拎着黑色山羊皮的小女包,一双清澈的眼睛张望着。外面很冷,她把自己裹在米色的风衣里,白色衬衣的领子高高立起来,而她白皙的脖颈被蝴蝶翅膀一样展开的衣领衬得像天鹅。她抬起下巴张望着,显得轻盈又高傲。
酒保连着招呼了她三次,邻桌的男人看了她三次,可是治子小姐看都没看一下。她终于瞧见她要找的人了,于是她拢了拢蜷曲的头发,尖尖的鞋跟敲击地板,哒哒哒哒。
“Фея。”
治子小姐是个美人,她的肌肤柔软又光滑,笑容明亮又轻盈。她在离费娅还有三十步的地方站定,带着那样明亮轻盈的笑容,尖尖的鞋跟轻轻点了一下地板。
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也是个美人。但是和治子小姐截然不同,她的脸庞永远像是苍白的月亮,平静得没波澜;偶尔她也笑一笑,但是那笑容总带着别的意味。总而言之,她从来不会像治子小姐那样笑得轻盈又明亮,笑得矜持又自傲。
治子小姐她呀,第一眼看上去,会让你觉得她是个像六月刚刚上市的樱桃一样饱满鲜艳的女人;瞧她那小巧的下颌,瞧她那花瓣似的嘴唇,还有她那自得洒脱的神气——可是当你看见她的眼睛,那双一潭清澈的死水似的眼睛,你可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说,治子小姐可不像她外表那么轻盈,她是个有秘密的人。治子小姐在旁边坐着削苹果,风吹过桌子上的康乃馨,红色的花瓣微微抖动着。治子小姐笑着,费娅是个不会开玩笑的人,谁会没有一丁点秘密呢?
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的嘴唇因为贫血显得苍白,嘴角松弛着带着若有若无的讥诮的笑意。这样的表情放在别人的面孔上一定显得十分刻薄,但是在她身上就是傲慢的美了。她还有高挺秀气的鼻梁,柔顺披肩的黑发。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有一双无与伦比的眼睛,在她表情贫瘠的苍白的荒原似的面孔上,她的眼睛像明亮燃烧着的紫罗兰,你一眼望进去,能看到全俄罗斯的雪带着火星落在她的眼睛里。
我是黑洞,她是深渊。治子小姐这样说。
治子小姐和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是有不得了的默契的。治子小姐站在那儿轻轻一招手,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便合上了琴盖,白鸟一样落在她面前。
治子小姐抱着臂看着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我可是小小地拯救了一下这家咖啡馆里各位听众的耳朵了呢。”治子小姐依然笑着,像明亮的罂粟花。
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她穿着棕色的高筒长靴,带着矮矮平平的跟。她的鞋跟也点了两下地。“走吧。”她平平淡淡地说。

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和治子小姐在还是中学生的时候就认识了。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她们起先是未谋面过的笔友;原因也是毫无趣味的,按照老师的要求找人练练外语。十六岁的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想,这可真够无聊。十六岁的治子小姐也在想,我得找点乐子。
于是在她们十八岁那年见面的时候,她们相互打量了一下对方,都放声笑了起来。治子小姐给自己起了男人的名字,叫太宰治;而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也给自己起了男人的名字,叫费奥多尔。两个姑娘就这样在信纸里扮作少年的样子交流了两年。
我和她是有很相似的内里。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这样说道。

治子小姐和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离开了咖啡馆,走到了车旁边。治子小姐摊手看着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
“不瞒你说,这么多年了,”治子小姐的眼睛忽然专注起来,“费娅,你的口红色号还是没变。”
“这么多年来你也还是不会开车。”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淡淡回答她,嘴角忽然浮上一丝戏谑:“不过有件事你可说错了,这次是mac的Russia Red。”
“看不出区别。”治子小姐真诚地摇摇头。
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把修长苗条的身子塞到座椅上:“上车吧。”

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和治子小姐在十八岁那年某日的黄昏时分坐在一家汽车旅馆的屋顶上,微风拂过少女的发丝,治子小姐含着棒棒糖,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手里拿着一听可乐。她们俩坐在屋顶上,旁边的烟囱里长出草丛。落日的余晖洒在她们面前的开阔公路上,卡车经过的时候会有年轻的司机冲着她俩吹口哨。
“嘿!美女们!”那个司机冲着她们俩挤眉弄眼。
“口哨吹得不错。”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撬起拉环。细密的白色泡沫涌了出来。
治子小姐读着易拉罐上的文字。“樱桃。零度。可乐。”她一字一顿。
“是啊。”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看了她一眼。治子小姐含着棒棒糖,腮帮鼓起一大块。治子小姐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费娅,你知道吗?像棒棒糖的糖球这种东西,含在嘴里就像含着眼珠子。”
“是什么味道的眼珠?”
治子小姐回瞥了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一眼。“紫色的什么味道吧。”她说。
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没有什么反应。她薄薄的嘴唇抿着可乐。
“治子,”她忽然开了口。“你有过男朋友吗?”
“我们不是说了不讨论这——样的话题了吗?”治子小姐比划着,展开的双臂像欲飞的鸟。鸟翅是记忆之盐。
治子小姐流露出苦恼的表情。“费娅,这样的话题实在太——太生活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治子小姐晃着双腿,“就像你爸爸在餐桌上唠叨过的话一样,就像你妈妈在切菜煮饭时候说过的话一样,就像街头巷尾那些拎着购物袋的阿姨讨论的话题一样,就像老师在讲台上凶巴巴训斥你的那些话一样——实在太无聊了,太无聊了,长大成人就要面对这样庸碌的世界吗?”
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没来得及插话。治子小姐晃着双腿,挥舞着修长的手臂,继续说了下去。她一件一件地数着:
“我们要考试啦,写作业啦,考大学啦,要听老师的话,听父母的话,要乖巧,要淑女,该谈恋爱就要谈恋爱,该结婚就要结婚,”治子小姐深吸一口气,“该死就要死。”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你话好多。”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轻声地说。“那就先来考虑一下今晚住在哪里的问题吧。”
“啊,好的,”治子小姐如梦初醒般地抓了抓头发。“我们从哪儿过来的来着?”
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下巴一努。她们是沿着这条洒满落日余晖的大道过来的。

两个十八岁的姑娘并肩走着。“啊,有车就好了。”治子小姐抱怨道。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停下来,看着她;治子小姐湿润的黑色眼睛向她撒着娇。“需要我帮你吗?”
“你怎么帮?”
话音未落,治子小姐就被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背了起来。
“费娅……!”
治子小姐吃了一惊。明明身高差不多,而且费娅看起来比她瘦弱多了,怎么就背的动呢?
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低低地笑了一声。
治子小姐双手环住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的脖子。
“费娅,”她轻轻地在耳旁叫她。“你的脖子很好看。”
“费娅,我今年十八岁,你也十八岁,对不对?”
“我们都——成年了。”
“然后我们就老了,是不是?”
“有时候我想赶快长大些,但是有时候我又不想……”
“费娅,其实你也是这么想的,是不是?”
“不对……费娅你这种人,是不会如我一样觉得自己荒唐可鄙的。你只会觉得别人荒唐可鄙。也包括我吗?”
“费娅,我有过男朋友。也说不上来,因为我没有喜欢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我只是想有人来爱我……我很可耻,对不对?你一定是这么想着的吧?”
“你也有过追求你的男孩子,对吧?”
“我一直学不会骑车,自行车都不行。也不擅长电脑。费娅,这些我不擅长的事情你可一定要擅长。”
“你知道吗?每当我看见街道上衰老的女人,就想着有一天我也会老去,我也会和她们一样……我就想在年轻时候早早结束生命。”
“费娅,不如这样吧。我们再过七年再见面,那时候我们二十五岁,看看我们是个什么样子。费娅,你在听吗?”
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嗯了一声。治子并不重,她的嘴唇在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耳边呼吸,像一枚湿漉漉的樱桃。
“那么就这么决定了吧,费娅。如果我们那时候没有变得难看起来,我们就一起私奔吧。”
治子小姐等了一会儿。天色暗了下来。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依然背着她。
“嗯。”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回答。
治子小姐修长的双腿开心地来回晃动,“那可太好了,费娅,如果我们那时候已经难看起来了,那么我们就一起去死吧。”
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深呼吸了一口气。“嗯。”她回答道。然后补充了一句。“别乱动。”
“我们要私奔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死也要找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火车和飞机都是不行的,会被发现的,啊,总归来说,费娅,你可一定要学会开车才行。”

天色已晚的时候,二十五岁的治子小姐和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到了宾馆。很远很远的一个宾馆。治子小姐脱掉外套,她穿着白色的裙子和浅色的马甲,绕着房间转了个圈。
“你看我,”她轻快地说着,调皮地眨眨眼。“费娅,我有变老吗?”
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把行李收拾停当,陷在沙发里。她一手支着下巴。
“没有。”
“真的?”
“真的。”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微笑了起来。“我呢?”
治子小姐又转了个圈,回过身望着她。
“你嘛,死人样子。”然后她话锋一转。“可是你一直都这样。”
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又笑了起来。“那么我们算是私奔了?”
“不然呢?”治子小姐眨眨眼睛。
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直视着治子小姐的双眼。紫罗兰在燃烧。啊,这个吻。治子小姐想着,就像花瓣亲吻花瓣。费娅的肩膀就像白百合花一样柔软干净又洁白,眼睛,那双无与伦比的眼睛,就像燃烧着的紫罗兰。
像冷热或者雨后丝质的玫瑰花瓣。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在心里评价着治子小姐的双唇。治子小姐曾经是在阳光里吞噬火焰的罂粟花,但是如今她敞开了等待。
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和治子小姐终于走到了那漫长的铺满了落日余晖的大道的终点,更多的星辰从天空中滴落,昏黄的灯光是夜幕里最大的尘埃。
“治子,你爱过谁吗?”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问着,轻轻捏了捏治子小姐带花边的内衣。
治子小姐柔软地笑了起来。“在我眼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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