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邀,人在马孔多,刚下火车

琥珀

⚠️果陀果短打,内容与深广组tag中《星》和《浪花》两篇有关。



下午三时一刻,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坐在他的扶手椅上,阳光像凝固成块的蛋清似的堆积在他脚边。房间里很安静,座钟旁放着精致的摆件和纪念品。他本来在读他的报纸,却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把老花镜摘下来放在膝上。

“科里亚,”他把报纸放在一边,合拢十指。“我们的联邦建立多少年了?”

“五十年了吧。”果戈里坐在房间另一头的绒面沙发上。“报纸上又说什么啦?”

“还是那一套,年轻人想组建新的政府。”陀思妥耶夫斯基把报纸卷成个卷扔了过去,报纸筒稳稳地落在了果戈里身旁。

但果戈里显得兴致缺缺。“那些报道我都看过啦,和咱们年轻时搞的差不多。难道就没什么新鲜的吗,费佳?”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他们就是这样做的,和我们当年如出一辙。别抱怨啦,科里亚,”果戈里不满地鼓起腮帮,陀思妥耶夫斯基看了他一会儿,笑了起来。“依我看,我们这些人当中只有你,过了这么多年依然没有变化。”

“报纸上还说我和你可能哪一天会回去呢,要边境城市的公民们多留心一点。”

“也许在他们的印象里,你我还都是二十多岁年轻人的模样。”陀思妥耶夫斯基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慢慢地说道,“我们年轻时的影像像标本似的被保存在他们的记忆里了,科里亚。在他们的记忆里我们永远年轻。我觉得这样也不错,你觉得呢?”

他的目光在座钟旁搜寻,纪念品中的一件是他从矿井里带回来的琥珀,里面包裹着一片残缺的羽毛。他们在那场战役里失去了十二个战友,逝者被永远地埋葬在了漆黑的地下。然而就是在这不见光的地底,他们发现了在阳光下会流动着火一般的光彩的矿石,还有包裹着鸟羽和昆虫的琥珀,这真是奇妙的反差。年轻时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把身体尽量挨进岩壁,眼前一片黑暗,他屏住呼吸倾听水从岩缝间滴落的声音,周围的寂静让他怀疑自己并非身处地下,而是身处于岩浆之上的广袤宇宙中。

果戈里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我们早就已经像琥珀里的昆虫一样被慢慢密封起来啦。”他善意地说着。“但这挺好,或许过个百八十年,别人往地下一挖,嘿,这老头子看着和刚裹进去时一样新鲜!人的记忆是再好不过的保鲜膜啦。”

陀思妥耶夫斯基理解地笑了笑。时间的流逝的确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记,就类似于河水冲刷卵石时的痕迹。尽管他还向往年轻时的经历,但这不代表他对自己后半生的选择不满意,恰恰相反,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突然退场是让他留在联邦记忆中的最好方式。对他来说,看到联邦的建立比掌握联邦成立后的权力更具有意义。

但果戈里与他有所不同:岁月对他格外优待,如果单说气质,果戈里显得和年轻时别无二致。他神采奕奕,喜欢说话时做各种手势,喜欢运用比喻,经常提出问题。他几乎没有变。

“真不敢相信,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微笑着,小声地自言自语。陀思妥耶夫斯基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这种疲惫的感觉已经萦绕数日。接着他提高了声音,对果戈里说道,“我们确实该退场了,科里亚。”

果戈里表示同意。而在他回答的这几秒钟内,这位联邦建立前的导师,后半生不知所踪的归隐者,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已经踏上了离开人世的路途。他的一生中有无数次不同形式的退场,其中的几次还颇为重要。他的辞世也一样,像是他的灵魂穿上大衣、戴好帽子、打上领结,提起自己的手提箱,然后推开了离开人世的大门,朝黑暗而充满未知的街道走去。门锁落下,身后空荡荡的房间里一片寂静。不论是生前还是死后,他都十分熟悉这条街道。在他无数次的擅自退场中,有许多次都是他一个人溜到会场的后门,然后悄悄地离开。而在拐过几个巷子之后,眼前出现的总是一条宽阔平展的街道,在路灯下向远方的地平线伸展过去,五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一样。



“费佳?”

果戈里抬起头,发现茶杯里的茶已经被放凉了。但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没有回答他;他安静地靠在椅子上,好像睡着了似的。

果戈里走过去,手心贴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脸颊上,温度告诉了他一切。他叹了口气,给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身上盖上了一件衣服。

然后他推开门,走下楼梯,按响电铃。家里的仆人走上前问他有什么吩咐,果戈里想了一会儿,回答道:

“请您请位神父过来吧,这里有一个灵魂离开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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